世間輿論, 因為男女的性彆差異而有不同的判定標準。
試想, 但凡精明點的男人都以迎娶白富美為婚姻目標,攀了妻族的關係升職加薪, 旁人知道了, 也隻是羨慕嫉妒恨的誇一句“人生贏家”。
但反過來, 一個女人若是如法炮製,利用另一半獲得金錢或地位, 那麼旁人便會紛紛指責其“傍大款”、“要錢不要臉”。
唐湖最初也覺得奇怪:為何不同性彆的同樣選擇,會遭到完全不一樣的看法?
後來就明白了, 秉持這種觀點的都是男人,而且往往是沒什麼金錢或地位的男人,當然寬以律己,嚴於待人。
唐湖現在倒認為,知識和權力又不靠體.液傳播,如果傍大款隻能得到房子和車子,那也沒什麼意思。
她要的是金錢背後的更多機會, 奮鬥已經如此艱難, 有些捷徑該鑽還是要鑽。
再說又不準備談婚論嫁, 隻是談筆合同而已。
“李若川, 所以你是堅持要我取消劇組那邊的工作,跟你去S市參加幾場酒會了?”
他不知羞恥地點頭:“對噠!”
文明人,文明人, 不生氣。
唐湖一邊自我調節情緒, 還是沒忍住飛了個白眼過去:“對什麼對, 我留在劇組把戲演完,可比跟你去飯局帶來的收益高多了。”
“擔心我給不起錢?”李若川從風衣口袋裡摸出薄薄的皮質錢夾,眸子半睜瞥來一眼,“酬勞可以現在付,現金還是刷卡?”
不愧是李公子,當街撒幣,儘顯有錢人風範。
“我能幫你解決的,是你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唐湖趕緊把他跑偏的思維拉回來,“你剛才說明年要做的那個兩億項目,題材和西遊有關吧?不過以我的判斷來看,這部電影上映後最多隻能收回成本,賺不到什麼錢。”
李若川掏卡的動作一頓:“你知道?”
“聽彆人閒聊過幾句。”
這種商業機密不是她一個小演員能清楚的,所以唐湖沒敢說得太詳細,但明遠要投的那部電影,上映後票房的確撲得一塌糊塗。
她記得電影名為《西遊之大聖傳》,顧名思義,這又是一部蹭著西遊記熱度的,爛片。
西遊題材有天然群眾基礎,再加上作者吳承恩仙逝多年,改編也不用掏版權費,所以常年占據華夏影視改編的熱度榜首。
再加上每個華夏人心裡都有一個叫做“孫悟空”的情結,仰慕大聖的瀟灑不敗,所以凡是借了這陣東風的作品,票房都不會太差。
此時的華夏電影市場就像一塊肥肉,不光豺狼,連蟑螂都能跟著蹭一口油,而明遠集團花費幾年時間打造的賀歲檔電影,居然會撲街?
說出去都沒人信。
李若川自然懷疑她的話,追問:“這個項目我可是打算請好萊塢的專業特效團隊,不可能賠得太慘吧?”
唐湖輕笑一聲反問:“你把預算都花在特效上,劇本和演員呢?這兩項才是一部電影的關鍵,光是畫麵支撐不起120分鐘的內容,如果追求視覺體驗,觀眾為什麼不回家打3D遊戲或者看紀錄片?”
加了特效的電影好賣,但不是什麼東西加特效以後都好賣,是以後來幾年,影評人關於這部片子的評價,隻剩下“殿堂級的視效,不入流的劇本”。
所有演員捧著爛劇本全程尬演,雖然請來香港的老牌影帝助陣,也沒挽回多少人氣。
李若川若有所思地摸著錢夾,指尖傳來冰涼潤滑的觸感:“我又不是白養了市場部那麼多人,他們交上來的調研報告,並不像你說的前景那樣不樂觀。”
唐湖抱臂,又舉了個例子:“我知道前段時間下檔的《古堡幽魂》讓你賺了不少,不過這部電影,你自己願意看嗎?”
《古堡幽魂》是部恐怖片,而國產恐怖電影一直是爛片的代名詞,其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鬼。
它的成本比青春校園劇還低,回報卻是公認的高,半年拍完,淨利潤高達六千多萬,還刷新了國產恐怖片的票房記錄,堪稱爛片中的奇跡。
“不看。”李若川立刻搖頭,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一句,“你彆以為我不敢看恐怖片啊,我是對劇情不感興趣。”
老實說這部電影為什麼會火,就連他作為投資方也很費解,但市場部的數據分析就是顯示有前景,現在好萊塢的爆米花大片流行,所以他仍想趕一波熱度。
“你自己都不看的電影,憑什麼指望觀眾買單?掏錢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們現在沒有反應過來,不代表會被忽悠一輩子。”
院線電影和電視劇不同,必須花錢才能進場,一張票好歹幾十塊,所以對大部分普通收入的人來說,不存在隨便看看的情況。
201x年人均收入增長,電影品質卻沒有太大提升,所以給了爛片渾水摸魚的機會。
《西遊之大聖傳》明年立項,正式上映怎麼也得等到兩年後,就是這兩年時間,讓熱度虛高的國產電影市場冷卻下來。
它是一部爛片,卻沒有《古堡幽魂》這種爛片製作時間短的優勢,明遠集團用兩年時間精心炮製出一個垃圾,趕上了電影市場泡沫破碎的好時候,然後被審美提升的觀眾用錢包教做人。
幸好明遠集團家大業大,硬生生追加了三千萬宣發費用,又在自家的院線延長上映時間,才勉強收回成本。
不然李公子的後半生,可能就得在牛郎店裡賣身還債了,慘。
唐湖見他眼底仍有質疑,聳了聳肩:“我拿不出調研報告那麼嚴謹的數據,不過可以找一些證明市場熱度回落的前兆性證據給你,信不信由你。”
李若川懶洋洋地支起下巴:“……我又沒說不信,要是你能幫我分辨出哪些是不值得投資的爛片,的確比參加幾場酒會合適多了。”
作為商人,“爛片”在他眼裡指的不是難看的電影,而是賺不到錢的電影,但這兩者的定義可以重疊,一旦難看的電影賺不到錢,就是整個市場恢複正常的時候。
唐湖的回答簡潔明了:“連你自己都不想看的電影,就是爛片。”
李若川笑意沉沉,指了指方向盤:“有道理,你這句話我買了。這部車開走吧,權當耽誤你工作的一點心意。”
二手的蘭博基尼Aventador版報價也在七位數以上,所以你們有錢人每天除了撒幣,真沒其他事兒可乾麼?
唐湖還沒考駕照,隻能昧著良心拒絕:“不了,顏色太俗。”
“俗麼?”李若川驚訝地摸了摸桃粉配黑斑馬紋的車身,“這是我最好看的一部車子,還特意重新漆了顏色,彆人也都覺得好看。”
唐湖同情地凝視他:“這麼多年過去,一直沒人敢告訴你實話嗎?”
不說車子,單單在混合著霧霾尾氣的風中站了一會兒,她也能聞出來李公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來自嬌蘭的滿堂紅。
這款香水以清爽的柑橘氣味開場,加上康乃馨、羅勒、玫瑰,奶油般的甜美從前調貫穿至尾調……香得如同百花盛開。
然而,這是一款男士香水。
唐湖一度以為沒有直男會用它,卻在李若川身上聞到了如此騷包的味道。
“不可能吧,我覺得我審美挺高端的……”李若川說著卻開始動搖,陷入自身品味可能有問題的懷疑裡。
唐湖剛想安慰他其實騷氣也是一種風格,沒必要改,口袋裡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她看了眼聯係人名字,按下接聽鍵:“喂……”
白至理未等她開口,上來就劈頭蓋臉說了一大串:“我打聽出消息了,是投資方那邊有人發話要撤你,你是不是得罪李若川了?就算是他也不能這樣吧,是,他表麵什麼都沒說,就覺得你不太適合這個角色,但實際上懷的什麼心思狗都能看清楚,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唐湖失笑,耐著性子安撫:“白哥,你先冷靜一下。要是他真想為所欲為了,你打算怎麼辦?”
成名路上的阻礙不止李若川一個,現在應付過他可能還有彆人,她想先探探這位經紀人的口風,看他是否和幾年後一樣靠譜。
白至理咬牙:“那你白哥也不可能把自己手下的人送出去啊!你又不是那些走炒作路線的小明星,有演技去哪兒不能堂堂正正吃一口飯?他想對你使絆子,不如先潛規則我,就不信我躺床上還有誰的下得去手?”
聯想一下他壯得像頭熊的身體,肱二頭肌有唐湖的腿那麼粗,李公子上床以後可能再也下不來了。
唐湖嘴角一揚:“行了白哥,這事兒我已經自己解決了,你彆擔心。”
“怎麼解決的?”白至理將信將疑,“你不會……”
唐湖走遠一些,壓低的聲線壞得冒泡:“不是你想的那種方式,我用與生俱來的王霸之氣感化了他,讓他覺得我這朵清純不做作的白蓮花不是丫一介凡人能玷汙的,行了嗎?”
白至理沉默三秒:“行吧……”
安撫完經紀人,唐湖也沒必要再去公司一趟了,掛斷電話,重新踱回那輛騷氣四溢的粉色蘭博旁邊。
李若川垂眸盯著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來劃去,像在查閱什麼資料,眉頭卻蹙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