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大義凜然地表示要為藝術獻身,難道以為在小號上抱怨就沒有人知道了嗎!
【一隻福祿:昨天比較忙。】
忙著在和你聊劇本,淩晨兩點才睡覺。
【阿敲每天都很餓:我也是……而且剛起床就跑了一個小時,現在隻想衝出去吃頓烤鴨。】
【一隻福祿:兄弟忍住,之前你不是說想要減肥嗎?】
萬一沒有按期瘦下來,全劇組都得陪著延遲開機,就等著楚導發飆吧。
【阿敲每天都很餓:我偷偷找個地方吃,不讓彆人看見那就算沒吃,肯定也會瘦的。】
您開心就好。
唐湖已經失去吐槽的欲望,平靜地關掉手機,簡單熱身之後,邁開沉重的雙腿踏上旁邊閒置的跑步機。
一日三餐隻吃水煮蛋和蔬菜沙拉,加黑醋汁調味,連滴橄欖油都沒沾,彆說喬樂儀這個吃貨,連她都有些受不了。
不過對自己下手如此之狠,效果也是顯著的。
半個月後,唐湖往體重秤上一站,發現已經減掉了七斤,算是超額完成導演交代的任務。
她現在穿薄一點的衣服都能看見肩胛骨的輪廓,雙頰有些凹陷下去,下頜顯得更尖,一雙眼睛倒是寒亮得攝人。
那是饑餓的光芒。
當今社會一味追求骨感,到處都能看見90斤的姑娘說自己胖得不能見人,對身材的審美已經到了病態程度。
但唐湖強行瘦下七斤的結果是整個人麵無血色,不化妝根本沒法見人,連指甲和發絲都變得乾枯脆弱,遠遠沒有之前合理運動飲食的時候精神飽滿,美得明豔動人。
好在《骨與魂》已經開機,隻要拍完前幾天的戲份,她便能恢複以前的正常生活了。
這部電影的大部分戲份都在南方的S市拍攝,滬上霓虹璀璨,東方明珠與黃浦江靜默對立,正適合反襯出一對青年男女的渺小彷徨。
現代劇的布景成本通常不是什麼大支出,窮如《毛騙》劇組,在不要錢的公園和大街上就地取景,幾百塊錢就能拍出一集。
楚鶴卻堅持要自己搭場地,以保證進入畫麵的每一個元素都是他想要的,如此才能拍出美到令人心碎的楚式風格鏡頭,在正片裡隨便截張圖都能當做壁紙。
還好燒得都是投資方的錢,他不心疼。
唐湖下了飛機,稍作休息便跟著劇組前往片場,正式開始拍攝。
劇情裡,‘阿花’工作的紅筠酒吧和整條風情街,都是根據場景需要搭建而成,房屋的每個細節遵循楚鶴的要求人工做舊,看不出新蓋的痕跡。
如此精細的布景,自然方便演員入戲。
唐湖的目標是讓這個角色除了她以外誰都演不好,將體驗派的優勢發揮到最大,開機前幾天就處於半入戲的狀態,日常說話也在模仿劇中主人公的風格。
所以她剛上完妝就找到了角色的感覺,靜靜地被燈光圍在中間。
楚鶴今天穿了白底繡祥雲紋的中式短褐,更有仙人氣息,在監控屏後掌控全局:“第二場,A!”
今天拍的這一幕,便是之前反複排練過的初遇。
酒吧裡喝朗姆的客人通常搭配檸檬薄荷葉,‘阿湛’連續三次隻點朗姆酒加半個橙子,於是引起了‘阿花’的注意。
他是店裡最安靜的客人,每次過來,都會眼神寂寥地坐在同一個位置,然而就是這麼坐著,半個酒吧的女客都要將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簡而言之,長得好看。
唐湖還怕自己的練習不保險,又開啟[戲癮發作]技能以滿狀態入戲,立在吧台後,漫不經心地將一杯酒推過去。
她的語氣很平淡:“算是我請你的。”
喬樂儀頓了幾秒才抬頭,無聲的目光在半空中與她交彙。
不過這一次,他隻是靜靜地看了唐湖片刻,轉身離開。
轉過鏡頭,在劇情的第二天,喬樂儀才重新出現在店裡,輕輕的聲音很好聽:“你昨天為什麼要送我一杯酒呢?”
兩個人都瘦得形銷骨立,與四周正常體型的路人截然不同,遊離在人類社會邊緣的異類相愛,互相拯救,最終卻沒有在一起。
因為喬樂儀演的這個角色,除了好看以外,沒個卵用。
‘阿湛’的性格優柔寡斷,‘阿花’鼓足勇氣邁出一步時他開始後退,‘阿花’不搭理他,他倒主動前進了好幾步。
但少年有一張如此俊秀的臉,足以教人原諒他的所有懦弱。
隨著劇情推移,‘阿花’才明白他習慣性逃避的原因是被人栽贓故意傷人,坐了一年牢,而來酒吧的那天是他第一天出獄,對他的感情轉為憐惜。
有些女人,是很容易出於憐惜或感激就愛上另一個人的。
這部電影的片名是《骨與魂》,其中“骨”來自劇中的一句台詞:
“……耶和華說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取出後才成為獨立的個體,去過自己的人生。我常常想,自己從前住過的那具身體,該是什麼樣的人。”
‘阿花’渴望作為一根肋骨回到‘阿湛’的身體裡,宛如供奉神明般向他奉獻了自己的一切,甚至丟到工作,卻在某天看見她愛的男人抱著其他女人。
本來應該是一對渣男賤女的故事,不過因為導演的敘事夠巧妙,狗血的味道不明顯,更多的則是徹骨糾結。
直到故事將近尾聲,‘阿花’才幡然醒悟,盯著‘阿湛’的眼睛攤牌……“我不要當你的肋骨了。”
她徹底拋棄這一段亂麻般的關係,去了夢想中的西餐廳學習廚師,在新的地方開始生活,仿佛人偶重新注入了靈魂,鮮亮而富有生氣。
所以電影名字中的兩樣元素指的都是女主角,男主角也辛辛苦苦的拍完一整部戲,最後卻連個片名都沒混上。
楚鶴不愛拍男人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回到現在。
喬樂儀去抱其他女人那都是幾十場以後的戲份了,唐湖還不忙著調動捉奸.情緒,而是用一種冷淡克製的態度撩他。
“為什麼昨天要送你一杯酒?……你明天再來就知道了。”
她嘴角揚起標準的10度微笑,彎起小指,將一縷碎發捋至耳後。
“cut!”
楚鶴對兩人在戲裡擦出的火花很滿意。
前幾天拍攝的進度很快,隨後要跳到結局部分,拍喬樂儀在收尾時的單人鏡頭。
唐湖沒什麼事情,所以在片場吃著東西看他拍戲,繼續觀摩學習。
‘阿湛’在‘阿花’離開後,於某個午夜驟然驚醒,才發現身邊已經被自己作得空無一人。
喬樂儀站在鏡頭前,妝容並未刻意化得蒼老,好看的輪廓還是讓人移不開視線,可偏瘦的身形微微佝僂,在旁人眼裡已然是個老人了。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抬頭才發現走回那個與‘阿花’初遇的酒吧,望向熟悉的招牌,滿目悲傷。
人生若隻如初見,隻有他還被困在過去裡。
喬樂儀的眼眶微微濕潤,淚水凝結在眼眶裡,仿佛即將決堤而出,然而下一秒,那份悲傷煙消雲散。
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佝僂著脊背低頭前進。
“cut!”
楚鶴在場外喊話,攝像機停止運轉。
“……”
喬樂儀卻保持著一副怔怔的模樣繼續往前走,雙眸失去神采,似乎沉浸在劇情之中。
他出戲速度向來很快,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場的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劇組的人大多迷信,開機都要挑良辰吉日上香祭拜祖師爺,就是怕出現不吉利的因素,導致拍攝出現故障或人員損傷。
“你乾什麼呢?”
“二喬!”
片場外傳來謹慎的呼喚。
難道他撞邪了?
喬樂儀停下腳步,木然地衝著唐湖的方向扭頭,吐露出質樸而誠摯的心聲:“葫蘆,我剛才一直在想,為什麼你拍完戲能在旁邊吃披薩,我卻還要在這裡挨餓?我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