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影視劇市場, 催生出了無數精明的投資人和劇組。
當這幫人發現端出一盤子垃圾, 觀眾都能照吃不誤的時候,誰還有心思認真做飯?
但業內不是沒有想認真做飯的廚子, 隻是缺少發揮空間, 才不得不日複一日的沉默到了現在。
唐湖主導做的這個無人看好的冷門劇,順便還拉了一波正經廚子們的好感度, 《長安食肆》的導演見有影視公司如此痛快的掏錢,自然高興。
現在架空戲還不容易上衛視, 所以這部戲的故事背景設定在唐朝,和《武則天彆傳》的時間基本一致, 主線劇情卻截然相反。
《長安》的主角並非武則天,而是高宗在位年間長安城內一名有胡族血統的小小胡女,雖然也有武則天出場,但劇情前期基本沒有女皇帝什麼事兒, 而是不起眼的路人甲女主角開餐館,借食肆為引, 走懸疑探案路線。
但在投資方眼裡,既然兩部戲定位相似, 同樣需要大投資,《武則天》可是自帶天然知名度,《長安》又沒有進宮選秀和姐妹撕比,能有什麼流量?
是以大部分出品公司都不看好後者, 《長安》的導演跑了半年多才找到投資。
然而說到投資, 唐湖卻開始為難了。
原因很簡單, 拍好這個劇本實在太貴。
想做出一部服裝精美畫麵考究的電視劇,哪怕沒有最燒錢的大場麵戰鬥,也節省不了多少成本,光請專業顧問都是一筆支出,還不能在正片裡植入廣告。
按照項目組那邊報出的預估價格,哪怕尤雅雅零片酬出演,一集的拍攝費用怎麼也得二百萬,整體拍攝成本恐怕要在一個億左右。
能找人湊出那麼多錢嗎?
宿舍裡,唐湖在紙上寫寫畫畫,遺憾的抬頭通知尤雅雅:“我雖然讓你回家裝窮賣慘,不過剛才仔細算了算,咱們現在真挺窮的。”
“你算錯了吧,我可是扛著我爸的壓力賣了股權抵押,加上其他幾家出品公司的投資,居然還不夠?”尤雅雅坐在她背後的書桌前,埋頭鑽研課本,幾乎將紙質書盯出了一個洞。
哪怕親爹沒死,她和她媽現在的處境也不亞於孤兒寡母。
在其他股東眼裡,這次的股權轉讓隻是尤母心灰意冷的決定,打算給女兒掙點嫁妝罷了,被出軌的妻子值得同情,渣男也必須譴責。
可歸根結底隻是同情和譴責而已,當事人依舊活得相當自在。
而尤雅雅接受母親的以後,立刻拿出1%進行內部轉讓,一方麵是因為缺錢投電視劇,另一方麵也是送人情。
尤父根本沒有拿女兒當繼承人培養,許多事情她得摸索著完成,但對公司業務不了解,至少還是會做人的,哪怕那個弟弟以後想進入公司,她也會爭取聯合其他股東,從半數否決權下手。
這下,不光可以發通稿自吹一波,還能討好股東會,麵子裡子都讓她給做全了。
唐湖將碳素筆扔在本子上:“我一直想問,你居然隻是扛著壓力就把股份賣了?我還以為你爸會死命反對呢。”
“他反對有個屁用,我都已經是股東了,再說1%的股份又不會引起大股東的變化。”尤雅雅一臉不耐煩,表情與清純的國民初戀無緣。
唐湖輕笑:“那就好,現在還不是跟你爹撕破臉的時候、出品方那邊合計了一下,拍攝成本怎麼也得差出一千萬,要不再讓你媽哭哭慘拿點好處費,比如鬨個離婚什麼的?”
“你是不知道我前幾天回家到底經曆了什麼,這件事,再把希望寄托在誰身上都不要找我媽。”尤雅雅疲憊地歎了口氣,“記得我小時候,她一跟我爸吵架,就問我他們離婚以後我跟誰,我說跟我爸她還罵我白眼狼,也不想想她什麼都沒有,能養得起我嗎?”
尤母查到老公的小三時哭得驚天動地,也鬨過離婚,然而詢問女兒想跟著誰,卻吃了個硬釘子。
誰說小孩子誠實無私?
尤雅雅當年淨想著她媽什麼都不會,萬一她離開這個家以後該怎麼保障嬌生慣養的生活,所以拒絕得相當乾脆,可見趨利避害要從娃娃抓起。
“人家都說寧跟討飯的娘,不要當官的爹,看來你的思想夠挑戰傳統的。”唐湖將台燈擰亮幾分,半張臉浸在燈光裡。
然而她也明白尤雅雅的打算,尤母是個靠老公過日子的全職太太,哪怕離婚能分到一筆錢,也比不上從身為董事長的尤父那裡得到的好處。
而且尤母多半不想離婚,還指望靠追憶往昔挽回情誼,按照人體細胞每七年更迭一次的說法,七年以後老公都不是那個老公了,還想跟誰海誓山盟呢?
“這句話估計是哪個討飯的娘編出來忽悠孩子的,除了證明自己可憐以外毫無用處,比那些離婚後為了爭一口氣拒絕撫養費的人還傻x。”
尤雅雅忿忿地罵完,又使勁擦了擦鼻子:“……但即便是這樣,她都沒嫌棄過我是個女孩兒……氣死我了,讓我怎麼可能不管她。接著說投資,你剛才說還差多少?”
她手上的股份決不能再動,否則自己在公司就撈不到好處了,最可行的辦法是繼續薅羊毛,看能不能賣套房產頂一頂。
“圖南和明遠兩家公司賬上能用的活錢都調過來了,還差著一千萬左右。”唐湖支著下巴思考,“為今之計,你隻有在裸貸和賣身之間選一個了。”
《長安食肆》由六家公司聯合出品,但裡外加起來湊出的拍攝資金也不太夠,看來肯定要有一家多掏些錢出來。
她記得當年這部片子拍成網劇都賺翻了,現在精品重做,更不想讓肥水流向外人田。
尤雅雅果斷抄起牛津詞典,冷冷轉身,一詞典將唐湖抽倒在桌前:“……阿湖,這他媽有區彆嗎?”
唐湖當場撲街,側臉貼在冰冷的桌麵上:“臥槽好疼,嚴格來說沒有,但那麼多錢都砸進去了,總不能差這一點就放棄。”
行百裡者半九十,既然想做出同類型古裝劇的標杆作品,就要拿出足夠的誠意,不能遇到點問題就想著敷衍觀眾。
尤雅雅腦中靈光乍現,狡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要借錢,你去比我去合適多了。”
“拉倒吧,今天我還借給歐嘉500塊錢讓她買火車票,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窮,能找誰啊?”
“李若川咯,彆跟我說不可能。在片場拍戲的時候,我從電梯裡出來可親眼看見李公子摸你腦袋,哎呦喂,你們倆什麼時候發展到可以互摸腦袋的關係了?”
“說的好像摸腦袋是多麼不純潔的行為一樣,論尺度也是脖子以上好麼。”唐湖有氣無力的從桌上爬起來,“你是想讓我去找他空手套白狼啊。”
尤雅雅揚了揚眉:“你良心不安了?”
“怎麼可能,這就讓你看看搞定金主的108種手段。”
唐湖毫無羞恥之心地摸出手機,撥通李若川的私人號碼,不多時接通:“喂,晚上有時間嗎?”
……
明遠集團。
霸道金主李若川臨近傍晚還沒下班,召集了手下的員工正在開會,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無聲的亮起。
他在開會時一向不接私人電話,但看見是誰打來的以後,身體先於思維一步,等反應過來時發現屏幕已經處於通話中了。
“晚上有時間嗎?”
唐湖聲音含笑,帶著繾綣的氣音。
“暫停一下。”李若川豎起右手食指,衝其他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當然有,我今天就沒去上班!”
會議室裡,一屋子的員工齊齊沉默:……老板,難道此刻坐在這裡的是你正在腐朽的靈魂嗎?
不過聽老板這麼急切的衝電話裡的人表態,心思活絡的已經聽出對方是什麼身份,互相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八卦眼神。
另一廂,唐湖卻半信半疑:“你不是每周三固定加班嗎?打電話沒有彆的事,就是想等你下班以後請你吃頓飯,稍晚一點也沒什麼,我時間充裕。”
“我沒在加班,一個天天加班的公司有什麼未來可言?”
李若川頂著新老員工淡淡的鄙視眼神,回答的異常誠懇:“你定地方吧,我去哪裡都可以。”
唐湖平日不是在拍戲就是在補課,空閒時間實在不多,怎麼今天想起給他打電話,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那就淮揚菜,不油不辣,我去選個好館子。”
“好。”
李若川揚起嘴角,眉目間有股溫柔的愉悅。
看得其他員工集體打了個哆嗦。
明遠影業裡有母公司派過來的老員工,老板擔心鎮不住他們,所以平時更會刻意顯得嚴肅,現在也不板著臉了,裝逼也不裝了,溫柔得令人不安。
待掛了電話,李若川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從老板椅上站起來:“大家應該沒有事情了吧?正好快下班了,今天就到這裡,散會。”
市場調研部的總監欲言又止:“李總,我剛才彙報的那個盈利……”
“你說的太好了,充分證明我們是一個團結而有凝聚力的大家庭,經過不懈努力達成了現在的成績,我很感動,等會兒一人發個大紅包。”李若川立刻啪啪啪的鼓掌,“這麼精彩的發言實在舍不得一口氣聽完,我先回去品味一下,等完全理解了再聽你說下半句。”
總監:……呸,你這個騙子!就是想約會所以玩忽職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