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湖接過《龍門飛鯉》的試鏡本子,翻開一頁, 果然是‘容歌’這個角色的相關劇情。
熟悉的文字撲麵而來, 仿佛考試時遇到了自己做過的原題,字裡行間寫著親切。
李若川脫下短風衣掛在衣架上, 順手放下公文包:“怎麼洗過澡也不吹頭發,馬上就要入冬了,你這樣肯定得感冒。”
“懶。”唐湖低頭, 長發微濕披在身後, 執筆在試鏡劇本旁邊做起標注。
她的心裡隻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工作。
‘容歌’是個嫵媚狠辣的男人, 如果讓女人來演, 突破性估計是史無前例, 趁現在腦子裡還記著當年角色的表演思路趕緊寫下來,省得回頭再忘了。
李若川坐在斜後方的沙發上, 看著唐湖洗過的頭發異常烏黑, 像一塊絲滑流動的墨錠, 忍不住悄悄伸出左手,撚了撚一縷濕潤的發絲。
……然後不小心揪下來了一根。
等等!
小李同誌頓時緊張落汗,內衣都濕透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他隻是想摸一把,沒打算拔一根下來啊!
“三秒,三秒以內把頭發安回去還能再長上……”
在這個人人脫發霸王脫銷的年代,薅彆人的頭發簡直是大忌, 不被當場打死都算遇上菩薩了。
唐湖仍在專注的低頭寫些什麼, 尚未察覺自己失去了一根寶貴的毛。
李若川雖然沒有把頭發安回去, 但多少鬆了口氣:看來她不疼,那麼這根頭發應該是早就脫落的,隻是正好被他順下來了。
“在我背後鼓搗什麼呢?”唐湖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放下筆後側身望過來。
李若川將那根頭發藏起來,急忙粉飾太平:“沒有沒有,我沒有拔你的頭發……我還是去拿個電吹風幫你吹一吹吧。”
“不用那麼麻煩,我無論用多貴的吹風機吹頭發第二天醒過來都會炸毛,讓它自然風乾就行了。”唐湖轉過頭,接著寫角色備注,將腦海裡第一時間想起來的細節通通標在劇本邊緣。
李若川於是作罷,順手把那根頭發卷了卷塞進口袋:“我聽風導說過這部戲的主要角色,女主角的確不太適合你,但他怎麼會想到讓你演一個男性角色……”
“當然是因為我戲路寬。”唐湖筆走龍蛇,不消片刻紙張邊緣就被密密麻麻的小字填滿,“正好這段時間沒什麼事,試鏡之前每天去健身房報到吧。”
“你還要減肥嗎?”李若川掃了她裹在浴袍下的蒼瘦脊背,“現在這樣哪怕上鏡也正好了。”
哪怕用再苛刻的眼光來看,唐湖也絕對不算豐滿,就怕她受了圈子裡什麼畸形審美的影響,將自己搞成骷髏人。
“不是減肥,是增肌,既然演反串角色,那我肯定要把肩膀的肌肉線條練結實一點,這樣看起來才像個男人。”唐湖用空出來的左手摸了摸肩膀,覺得還差點火候。
上一次‘容歌’這個角色來得匆忙,為了符合導演要求的外形,她請健身教練魔鬼增肌了一個月才勉強達標,這一次多了大半年準備時間,可以把‘容歌’演得更好。
李若川敏銳地抓住她話裡的一點漏洞:“那你剛才還說今天晚上不吃飯。”
“上禮拜天天跟雅雅去吃燒烤,她吃不胖,我得控製熱量攝入。”唐湖搖頭感慨,“在大佬們發明能上鏡隨意瘦十斤或者胖十斤的攝影技術之前,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現在人類都登月了,這樣的神奇鏡頭居然還沒有問世,建議成立專項基金,鼓勵技術大佬們踴躍開發。
客廳裡的智能電視正在播放網絡節目,幾十個年輕水嫩的男孩子在後台坐成一排,看起來異常乖巧。
李若川抬頭觀察片刻,才意識到這估計是什麼選秀,忍不住蹙起眉頭:“你喜歡看這個?”
在他的印象裡唐湖是個閱片無數的電影咖,不愛看這種鬨鬨騰騰的綜藝,到底什麼時候覺醒了其他愛好?
看看那一個個水靈靈的男孩子,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各種款式都有,年紀最大的估計也才二十出頭,把他拎過去放在旁邊一比,都快成中年人了。
唐湖頭也不抬地回答:“喜歡,女人不管多大年齡都隻愛看十八歲的少年。”
“……”
李老漢胸口悶血。
於是在唐湖的陪伴下,他度過了人生中最詭異的一個晚上,開房隻為看電視,而且還是看其他蹦蹦跳跳的男人。
“我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唐湖寫完角色備注,笑著放下筆,“我更喜歡精神上成熟理智的人,對明明年過二十還要在節目上凹智障人設的小子沒興趣,咋咋呼呼的,看起來就沒內涵。”
不過電視也真好看,又大又白又圓。
“年輕人不是更朝氣蓬勃嗎?”自認為有幾分內涵的李若川靠在沙發上看著網絡節目,突然感慨萬千。
聽主持人介紹,最小的選秀參賽者才15歲,蘋果肌上滿滿的膠原蛋白,是他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的年齡優勢。
唐湖同樣抬頭,卻看見鏡頭已經切給尤飛飛,眼眸冷了幾分:“……朝氣蓬勃?嘖,我怎麼從他臉上看出一副要死的德行呢?”
“這也太毒了,你討厭這個選手?”李若川察覺到她身上極其嚴重的危險低氣壓,凝神看了屏幕上那個高中男生的資料。
那個人名字叫做尤飛飛,參賽資料上寫的今年才十七歲,眼睛像森林裡的小鹿,麵對鏡頭時總是露出靦腆微笑。
唐湖立刻模仿佟掌櫃的陝西腔表態:“無毒不丈夫,最毒的還是餓們婦人心。”
她沉吟片刻,簡單交代了尤雅雅家裡已經上演大半年的豪門宅鬥熱播劇,指著屏幕上的尤飛飛解釋:“……大的嚴防死守自己的親爹把公司股份交給彆人,小的不甘心坐以待斃,所以出來選秀博名聲,萬一他運氣好真紅了,明遠有商業演出也彆請他,太容易翻車。”
“我知道了。”李若川點頭,再看尤飛飛那張臉也就多了點不一樣的感覺,“兩人這麼折騰下去,彆說混娛樂圈,就連公司都不一定能保住……看來吟風集團的股票要跌了。”
明遠影業不捧藝人,大部分項目以合作為主,現在還未踏足小熒幕產業,就等著以後靠尤雅雅打開路線了,比起外人,當然是幫著同一陣營的。
唐湖失笑:“不至於吧,尤雅雅家的公司盈利不錯,我都想跟著買點股票了,實業集團又不靠流量吃飯,出點緋聞黑料還能影響到股價?”
經紀公司賣的是藝人,所以若是某個明星出現重大醜聞,公司的股價肯定會有所影響,譬如被江雀爆出騙婚的柳傾,其經濟公司的股價直接跌停了。
至於吟風集團賣的是實業產品,隻要不爆出質量或經營問題,從天而降十個董事長的私生子都不影響什麼,反而還能促進產品銷量。
李若川搖搖頭:“你的想法雖然也對,但當兩個最有可能接手公司的繼承人開始內鬥,他們考慮的僅僅是怎麼把股份搶過來,而不是怎麼讓公司發展,從長遠看一定會出問題。”
商場局勢瞬息萬變,等尤雅雅和尤飛飛鬥法完畢,估計賺錢趨勢早過去好幾輪了,又不像互聯網公司能隨時調整前進策略,哪怕笑到最後的那個都不一定能把公司做好。
他頓了頓,又總結:“逐二兔不得一兔。”
唐湖記得他不止一次提過這七個字,當初回絕她進軍互聯網娛樂的建議時也是這麼說的。
“你很喜歡這句話?”
“家訓而已。”
“懂了。”唐湖調大電視的聲音,重新拿起碳素筆,“放心,我們雅雅精著呢,已經開始琢磨怎麼發展公司了。”
世上哪有好事讓一個人占全的道理,尤雅雅的父親偏偏不信,想要兒子,也想要穩定的家庭,而且這種人往往還有一套理論,即為“這個東西我可以要,但你不能要”。
他出軌生子,還把自己包裝得苦大情深,若是尤母同樣出軌生個女兒,肯定是萬萬不乾的。
可惜尤母選擇的不是出軌報複,或者質問老公“你能乾的憑什麼我不能乾”,而是天真的想要讓他回心轉意。
將一個觀念定型的人變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比毀滅世界還難。
據尤雅雅說,她父母當年並肩奮鬥,才把吟風服裝加工廠這個員工不足三百人的小廠發展為國內前十的吟風集團,功勳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
要是尤雅雅她媽沒有退位讓賢,現在手握公司半數以上的股份,一句話就能把老公掃地出門,她爹估計得直接把吊剁了以示忠誠。
李若川追問:“什麼方法?”
“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還準備著呢。”唐湖笑而不答,專心致誌的看電視,時不時在小本本上寫寫畫畫。
《來吧!偶像》現在已經播到了第三期,每期都在往下篩小蝦米,必須有點才藝才能留下。
尤飛飛的唱跳基本功都不是很突出,聲音頂多算是個KTV二段水平,不過安靜的坐在那裡彈鋼琴時,像個幽居城堡的小王子,有股脫俗的靈性。
這也是他身上最吸粉的地方。
這對異母兄妹的眉眼還有幾分相似,走得都是清純無辜楚楚動人的路線,被主持人調戲的時候還會紅著臉往隊友身後躲。
——這個演技,真的可以直接出道了。
李若川見她標注完劇本還不閒著,俯身過來:“你在寫什麼,比上課聽講都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