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韓導在鏡頭外喊停, 示意這條可以收工。
“各位老師辛苦了。”
“都辛苦了。”
在場演員們剛才連靈魂都繃著戲, 現在才放鬆下來,互相寒暄著離開取景場地,不約而同的找羽絨服披上。
唐湖小心翼翼地挪開凳子,起身時儘量不碰到桌邊的道具,也去了旁邊休息。
暖氣隻能將室內維持在20度左右,不會把耳朵凍得通紅, 但穿著夏裝拍戲還是有點涼。
不過她有[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凍死都不可能打哆嗦崩戲。
“喝點熱茶吧, 我愛人在家煮了給我拿過來的, 對嗓子好。”
酈妙拿過一個空杯子,從自己的大保溫杯裡倒了半杯羅漢果秋梨茶給她。
“謝謝妙姐。”唐湖雙手接過,抿了一口散發著蜂蜜甜香的自製飲料, “這哪兒是茶啊,明明就是狗糧。”
“說什麼呢。”酈妙含笑瞥了她一眼,又去給其他演員分茶水了。
他們夫婦都是人藝派的話劇演員, 吃官糧,以後就是老藝術家,平常還沒有狗仔盯著。
劇組裡也是話劇出身的居多,作風古樸的不行,每個前輩演員見了她都得問問婚戀狀況, 再來一句“還是早點結婚好, 找個行業內的, 還有人陪你演戲”。
唐湖心說, 以娛樂圈大部分明星夫妻的現狀,她要是找個同行,那前三年可以儘情捆綁秀恩愛炒作,等消費完熱度,就可以互相扯著頭發鬨離婚了。
《十一怒漢》講的是司法公正,當一個凡人真的有權力決定另一個凡人生死的時候,能否不以偏見看待,而是用事實決定被告是否有罪。
唐湖飾演的‘7號陪審員’家裡有三個弟弟,來首都打工隻為了供弟弟們上學,自己卻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她的人生從生下來以後就定死在那裡,連家裡都在逼她找個有錢男人,方便多收彩禮。
被告人就是她的人生翻版,她明知這樣不對,所以在第一輪公開投票時投了有罪,但證據被推翻後迅速倒戈。
酈妙的‘11號’起初也是認定有罪,因為她老公就是讓一個類似被告那樣妖裡妖氣的女人迷住了,還騙走了她的嫁妝。
單國飛的‘3號’選擇有罪的理由也差不多,兒子不爭氣,隻能靠啃老,他一把年紀卻連砸鍋賣鐵都買不起婚房。
“拜金女殺前男友案”像一麵鏡子,清晰倒映出每個陪審員的人生。
一張大網覆下來,都是可憐人。
不過在翻拍電影裡,還有‘10號陪審’這個優秀的黨員乾部存在,通過對真相的堅持,引導其他人作出無罪的判斷。
陪審團成員互相和解,全票通過被告無罪。
跟原版《十一怒漢》相比,結局依然和諧且充滿正能量,而且每個鏡頭和改編的地方都體現著導演的求生欲,過審應該不困難。
唐湖又拍了兩個鏡頭,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換下戲服,戴上口罩離開片場。
寒冬臘月,室外鉛雲沉沉,隱約醞釀著第一場雪,天色壓抑的厲害。
拍攝地點就在首都市郊,每天開車回家休息都可以,不過太浪費時間,她也隻有今天才回去一趟。
唐湖鑽進保姆車裡,坐在後排閉目休息片刻,突然感覺手機震了兩下,打開查看未讀消息。
【在當地較為有錢的人:你
進市區了嗎?我正好開車從片場那邊經過,還沒回去的話就接你吧。】
【一口湖:剛從劇組離開。】
【一口湖:我給你個定位信息,就在路邊等著,過來接吧。】
【在當地較為有錢的人:OK,我馬上到。】
唐湖關了手機,側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後麵沒車跟著吧?”
隻要混到了娛樂圈二線,躲記者就成了最困難的事情,每時每刻都有人想挖你的料,而且不像一線大牌那樣動不得。
“應該沒有,我從出片場以後就盯著路況。”開車的助理望了一眼後視鏡,“姐,你要去哪兒?”
“不去哪兒,你在前麵那個十字路口把我放下就行,然後回家吧。”
車輛緩緩停靠在路旁,繼而開走,留下一個捂得極其嚴實的人形生物,仿佛賊頭交接贓物。
五分鐘後,另一輛黑車停下,唐湖鬼鬼祟祟的鑽進副駕駛。
黑車司機李若川單手扶著方向盤:“剛從朋友那兒回來,想去哪裡吃晚飯?”
“回家就行,我提前給家政打過電話,讓他們先做了飯。”唐湖把雙肩包扔到後排座位,係上安全帶。
李若川打開車載導航,重新調整目的地:“你現在這部戲應該快拍完了吧?”
“還有十幾個鏡頭才收尾。”唐湖愜意地靠在椅背上,“片場離家近,劇組事兒也少,有時候覺得這才叫拍戲啊……”
“以前不算?”
李若川側頭望過來一眼,狹長的鳳眼裡滿是笑意。
現在雖然還沒看到成片,不過應該是他最愛的一部電影,不想拍之前幾部戲,進組以後就找不到人了。
“以前在片場休息的時候隻能聽見同組演員罵助理,現在一般都在討論劇本。”
有些明星跟同行客氣,未必跟普通人客氣,再加上工作壓力大,想發火的時候肯定會找個出氣筒,助理通常就是這個倒黴的出氣筒。
尤其是她拍《龍門飛鯉》的時候,在正片裡演個有名有姓角色的明星基本都跟出品公司有一腿,七八家關係戶誰也不服誰。
李若川加快油門,又開了一段路程:“我好像沒見過你衝助理發火。”
“我花錢雇人扛東西,又不包括受氣業務,再說不少猛料都是離職的助理賣給狗仔的。”唐湖放低椅背躺下,一本正經地解釋,“我喜歡在網上開小號罵人,反正也沒人認識,想說什麼說什麼,嘻嘻嘻。”
“……”
李若川覺得那個笑聲非常凶殘。
唐湖躺了片刻,向窗外看了一眼,突然發現街邊有個賣烤紅薯的,立刻直起身子:“先停一下。”
“……怎麼了?”李若川轉向靠邊,慢慢踩下刹車。
“我去買點東西。”唐湖解開安全帶,急匆匆的跑下去,折回經過的路邊攤。
頭發斑白的大爺推著一輛三輪小車,車上放著鏽成紅褐色的鐵桶,看起來很不健康,不過好吃就夠了。
唐湖買了一塊烤紅薯,外加一杯熱騰騰的酒釀圓子,帶著一陣寒氣闖進溫暖車廂:“……一看見這東西就感覺回到了童年。”
“你要喜歡就用烤箱做,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李若川重新發動引擎,邁巴赫彙入進城的車流,緩緩前行,停在通過十字路口的隊伍末端。
他小學時在外麵買了兩包辣條,吃完以後就因為急性腸胃炎而掛了一個禮拜水,至今對街邊小吃充滿敬畏。
“好長時間沒見過鐵桶烤的了,圖個新鮮。”
唐湖打開裝酒釀的杯子,吸了兩口,發現等紅燈的李若川一直盯著自己,於是把杯子遞過去:“甜的,嘗嘗嗎?”
記得他可以稍微碰一點酒精,一杯以上就過敏了,一口的量應該沒事。
李若川遲疑片刻,先在心裡放了朵煙花:……時來運轉!感謝路邊賣烤紅薯的大爺!
唐湖跟二喬經常合夥搭飯,但他觀察過幾次,兩人都是點餐之後各吃各的,從來沒有分享過一杯飲料。
剛要低頭,唐湖卻先把吸管抽走,讓他咬了個空。
“……舍不得?”
唐湖指了指擋風玻璃:“不是,你看前麵查酒駕呢。”
蜿蜿蜒蜒的車隊末端,站了兩個穿製服的交警,手裡拿著酒精檢測器一一把司機叫下來吹氣。
“……”
李若川悲憤地捶了下方向盤。
“哈哈哈!”唐湖笑得前仰後合。
然而再怎麼悲憤,也得乖乖下去吹機器驗酒精,跟那些當街車震還要求封路的妖豔賤貨類總裁一點都不一樣。
等他測完酒精回來,唐湖才止住笑意,抿了一口香甜溫熱的酒釀:“民國江湖的官司打完了嗎?”
“作者勝訴解約,我買了二三部的版權改編,項目也組建起來了,正在籌劃拍攝前的準備工作,估計春天就能開機。”李若川想了想,又補充,“如果不出意外,男主角應該就是喬樂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