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開會的幾家負責人逐一彙報損失和延工時間,算下來要多支出幾百萬成本,一套房子就這麼耽誤出去了。
“唉……”
唐湖隔著會議桌遙遙的看了一眼李若川,恰巧和他四目相對,彼此臉上都有無奈。
本來還以為沒戲拍就能踏踏實實的歇過寒假,沒想到這個新年注定過不踏實,薪月傳媒自己作死,帶著半個影視圈子跟著倒黴,缺不缺德?
這才是真正的業內毒瘤。
傍晚時分,會議在唉聲歎氣中結束。
其他員工紛紛告辭,討論了一下午,說再見的聲音都有些嘶啞。
唐湖跟他們打過招呼,拖著疲憊的身體趴在桌上:“……剛才開會的時候就想說了,鄭山卿就是個傻x,你有沒有他的號碼,我現在就去淘寶定個呼死你服務解解氣。”
反正現在沒死人,她可以暢所欲言,隻是幸災樂禍不起來。
李若川喝了口礦泉水,冰涼液體撫平緊張的聲帶:“他現在的電話估計就打不進去,涉及到的賠款和責任追究太耗時間,再加上演員需要養傷,如果不換人的話,估計‘民國江湖’這個項目一年內做不起來了。薪月之前還起訴作者不能成為這個係列的編劇,也是他們咎由自取。”
唐湖猛地抬頭:“怎麼又打官司?”
老牛和網站的解約訴訟足足折騰小半年,期間還要修改劇本,能保證今年開機已經是效率逆天,畢竟有些劇本光是改編就要花掉一兩年的時間。
這時候原作者還不得不分心去準備彆的,到底讓不讓人拍戲了?
“薪月知道我們請原作者來擔任《江湖行幫》的編劇,不過之前礙於解約糾紛,一直沒簽合同,所以也沒有證據,但他們等‘老牛’正式簽約後立刻提出訴訟,理由是從作者手裡買下‘民國江湖’這四個字的使用權,作者就不能再為彆人進行這個係列的新內容創作。”
李若川儘量簡短的說明情況,話鋒一轉:“不過這種訴訟理由屬於侵犯著作權,跟他們買下的著作財產權無關,很快被法院駁回,也就是沒告贏。”
這種商業競爭在業內屢見不鮮,典型的“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彆想得到”,兩家公司誰都想獨吞這個大IP,然而誰都沒能力獨自吃下,隻好互相給對方使絆子。
“隻可惜沒報應在鄭山卿身上……”
李若川糾正她的說法:“他不是完全沒有影響,薪月股價又跌了。”
這兩天網上的消息沸沸揚揚,越壓越壓不下去,甚至上了衛視新聞,點蠟的心疼的什麼都有,還有一派男主演的粉絲瘋狂攻擊劇組人員。
唐湖冷冰冰的揚起嘴角,突然聽見掛在椅背上的背包裡傳來震動聲。
“我接個電話。”她背過一隻手,從側袋裡拿手機,“……喂?”
白至理聲音激動:“葫蘆,哥給你安排上了!”
唐湖還沉浸在薪月帶來的低落情緒裡,疑惑地重複一遍:“什麼安排?”
“你不是說想演大導演的作品嗎?機會來了!”白至理雄渾的嗓門穿過聽筒,“今天上午馬修齊的副導演聯係公司,說有個角色想邀請你過去試鏡,還發來了劇本和要求,半個月後開始試鏡。”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角色,但隻要打出“馬修齊”這個名字,足以見得項目是何等檔次。
唐湖回過神,忙不迭站起來:“那我馬上去公司,你等我一下!”
“彆太著急,外麵路況不好,我把東西給你準備好了,慢點來也行。”白至理切斷電話前又喃喃一句,“奇了怪了,馬導一般不找外人啊,還是你魅力太大……”
那當然是她魅力大了!
唐湖考慮周圍還有旁人,沒有將這句話說的太直白,低調地掛了電話,唇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馬修齊是華夏五代導演中的代表之一,在京圈根基頗深,這種人選演員自有一套標準,不會找沒有業務往來的外人。
除非有人從中推薦。
看來鐘子淑記著她前幾天提醒狗仔跟蹤的人情,打算還上了,這種還人情的方法倒比請客吃飯有用,簡直是雪中送炭。
唐湖將手機塞回包裡,多少從賠錢之中恢複了一點好心情,向屋子裡其他陰雲密布的人告辭:“你們繼續罵薪月,我得去經紀公司一趟,有新工作。”
“外麵正在堵車,記得繞一下路。”李若川放下手裡正在收拾的文件,看了看落地窗外並不晴朗的天色,“而且好像快下雪了,昨天就下了一天。”
“相信我,專業老司機從不溜車。”唐湖拿上包,一邊摸索車鑰匙一邊往會議室外走去。
喬樂儀在她身後揮了揮手:“一路小心,我今天晚上也得回劇組,不能讓他們背著我吃火鍋。”
他不愛拍戲,可一旦進組還是得隨時待命,等到重新開拍後加快效率,爭取按時殺青。
外麵的天色果然不好,陰沉中透著寒氣,天上還在飄著細細雪花。
唐湖離開明遠集團,甩掉滿腹愁緒,一路開車到了白鯨傳媒的藝人部。
白至理已經在辦公室等待許久,見她進來後滿目歡喜,卻沒有上來就說這件事,而是先問圖南影視的情況:“公司那邊怎麼樣了,上頭應該下通知了吧?”
“出了幾道安全細則,我看了一眼,大概十幾頁密密麻麻的字,其他劇組正在逐一排查隱患,反正不光我們受牽連,天乾物燥的,小心一下也好。”唐湖拍掉肩頭融化成水滴的雪花,詳細解釋一下內情。
她自從拍《長安食肆》就嚴防死守劇組貪汙,所以圖南影視參與的項目都查的特彆嚴,絕不可能出現用氫氣冒充氦氣的情況。
白至理點點頭,心下有些唏噓:“受重傷的那位也太慘了,這大過年的,薪月缺不缺德。”
“他們什麼時候不缺德過,為了趕著殺青就拚命趕工,怎麼不隨便拍拍就上映呢?”
唐湖隻恨自己不能空降到鄭山卿麵前左右開弓抽他大嘴巴子,悶悶的吐了口氣:“……把試鏡劇本給我吧,我趕緊回去準備。”
新角色的消息由經紀人通知,而非鐘子淑親自給她打電話,表示對方雖然想謝謝她那天的提醒,但整體來說公事公辦,不想開後門。
京圈的潛規則,已經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你跟我睡一覺我就幫你介紹角色”,越是有名氣有追求的大導演,就越可以任性啟用新人,並且挑的不是演技,而是靈氣。
“我看了一下,是民國戲,你之前演過類似題材的,肯定可以駕馭。”白至理從抽屜裡拿出封好的牛皮紙袋。
唐湖低頭看了看劇本第一頁的人物簡介,突然遲疑起來:“白哥,我還真沒把握。”
“怎麼就沒把握了?”白至理對她這種自信心不足的措辭相當不滿,“雖然你接到這個試鏡,大部分在於鐘子淑從中牽線,但我也費了不少功夫才在大佬麵前混個臉熟。”
白鯨傳媒的業務中心是在電視劇領域,現在能跟電影圈攀上關係,不枉費他這些年辛辛苦苦的赴酒局參項目,腿毛都快讓人給摸禿了。
他們兩個少了誰,都不可能拿下機會。
“哈哈哈……”
唐湖笑著翻過一頁劇本:“主要是我出道以來就沒演過清純係的女學生。”
馬導作為吃過苦的那種“有生活”的導演,比起大視效商業片,更擅長拍攝反映上個世紀家國情仇的作品,正在準備的新片也是這個類型。
片名為《山城起歌》,以抗戰期間“山城大轟炸”的這段曆史為藍本,講述兩個女人在戰爭中失去家庭,互相扶持的坎坷一生。
兩位主人公之中年齡較小的是個女學生,接受過西式教育,是那種梳著一頭短發穿改良學生服的進步青年,清純稚氣,滿腔熱血。
問題在於唐湖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老油條,根本清純稚氣不起來,唯一一個跟學生沾邊的角色還是第一部作品《戀愛使者》,但那個校花屬於高冷禦姐,不是萌妹。
她把試鏡劇本看過一遍,了解過主要角色,突然興致勃勃的提議:“我感覺另一個女主角很不錯,出身底層,是個在十裡洋場賣過身的窯姐兒,一看就特彆有社會經驗,適合我這種成熟女性。”
“彆想了,我打聽過,那個角色是鐘子淑來演。”
“那你再給我安排安排,看影後願不願意演女學生,女人嘛,肯定都是希望自己年輕一點的,我不介意當她姐姐。”唐湖不著調地邊說邊笑,眼睛還黏在劇本上,默默將台詞記在腦子裡。
白至理無奈地瞥來一眼:“好好準備吧,半個月後試鏡開始,這段時間就彆出去浪了。”
“你看我哪一年出去浪過?”唐湖振振有詞,“今年過年我就在家裡待著,每天除了劇本什麼都不看。”
試鏡時間定在正月十六,但今年有個閏月,大年三十的時間比以往晚許多,元宵節都要挪到二月底了。
她計劃將這個角色的簽約合同當做給自己的新年禮物,不過還沒等到試鏡那天,有新的好消息先行一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