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團子低了低頭,兩根食指在身前碰來碰去,也不知在想什麼。
狐灩與狐子庸對視一眼,目光悄悄落在了半空中將碎未碎的圓球上。
圓球挪了挪,“咻”地衝到了紅團子的懷裡。
“陛下!”
這時,燕飛桐跑了回來,蹙眉道:“屍體已腐化,看不出什麼,但……的確是魔氣所致。”
明玨嘴角挑了下。
長雲島主立刻道:“陛下,事實擺在眼前,您還要護著那位小殿下嗎?”
明逍冷眼瞧他,緩緩重複道:“本座偏要護著他。”
明玨掃過狐灩二人,故意道:“外祖,小殿下年幼,何必與他計較,該殺的是那兩個魔族。”
明逍護著少幽,卻絕不會護著狐灩二人。
而殺狐灩二人,少幽必不會坐視不管。
這才是矛盾所在。
他有意無意瞄了紅團子一眼。
紅團子捏緊圓球,忽然抬起頭,平靜地對上明玨的視線。
明玨心中微滯,無端有些慌亂。
重生歸來,他自以為事事都在掌握中,可唯有少幽,他不敢去賭,寧願用上纏情蠱這種手段。
“少幽,哪怕跟你一起死,也比你愛上旁人,永遠不會看我好。”
明玨心中喃喃自語,衝長雲島主使了個眼色。
“陛下既然護著小殿下,老臣也無可奈何,隻是定要誅了這兩個汙蔑玨兒的魔族!”
長雲島主倏而動手。
“本座讓你動了嗎?”
明逍一聲冷哼,九黎劍金光大盛。
與此同時,紅團子卻果斷地捏碎了圓球,鋒利的碎片頃刻間割開他的手,血跡滴滴而落,融入球心中。
“咚——咚——”
仿佛心臟複蘇的聲音,緩慢地跳動著。
九黎劍頓了頓,停在半空中,狐疑地晃了晃。
九闌?
不對,這是球啊。
也不對,九闌怎麼會變成球了?
“呦呦!”
明逍餘光瞥見,伸手便要去牽紅團子。
紅團子卻一直往後退,微微偏頭,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新月,用流著血的小手衝他比了個心形,奶聲奶氣地道:“謝,呦!喜歡,明逍!”
口中說著喜歡,他卻沒有猶豫地轉過了身。
圓球“砰”地一聲炸裂。
“啊——”
耀目的白光險些刺瞎眾仙的眼睛,下一刻,血色遮天蔽日,如同一道鮮紅的天幕,蓋住了整個三重天。
明逍衝過去,卻隻能看著紅色的鬥篷自手中滑過。
團子太小了。
站著的時候還不及他的腿高。
然而心卻很大。
明逍停住了阻攔的腳步。
他能讀懂紅團子的“呦呦”叫,也能讀懂紅團子的心思——就像他母後一樣,有些人若是想離開,留也留不住。
明逍以為可以看著小狐狸崽子長大,卻隻是一廂情願。
幼崽的想法天真而又殘忍。
誰對他好,他便喜歡誰。
他喜歡他,也喜歡李盈袖,甚至還喜歡狐灩跟狐子庸。
所以走得沒有半分不舍。
明逍揮手,法力震蕩,攔下了追趕的明玨與長雲島主,將他們往後扇去。
金色流光劃開血幕,三重天已不見了紅團子與兩隻狐狸。
九黎劍嗡嗡顫動。
“九闌劍?”
明逍負手,麵無表情地道:“他是魔尊少幽的私生子麼。”
九黎劍停滯一瞬,“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私生子……私生子?
九闌為了魔尊主人的私生子變成球了。
可憐。
不想變球,天帝主人以後可不可以不生娃娃!
“陛下,您為何攔下我們?”
長雲島主氣不過。
明逍冷冷道:“行啊,那本座送你去見冥君,投個好胎。”
明玨見機不妙,拉住長雲島主,低喝道:“外祖,我們走。”
長雲島主壓低聲音道:“逸兒在哪?”
明玨擰起眉頭,抓著他便化作流光遁走了。
明逍看也未看,撫過劍身。
燕飛桐擔憂道:“陛下……”
明逍神色不明,道:“你先留下,等處理好三重天的事,再去天宮見本座。”
燕飛桐道:“是,末將遵命。”
明逍邁步往前走,走得很慢,也不知在想什麼,神情辨不出喜怒。
九黎劍飛起來,慢悠悠地跟著他,飛到樹旁時,卻被一根紅帶子纏住了劍身。
明逍瞥了眼,微怔。
樹梢上,正站著一個抱著圓球的紅色小人,活靈活現。
明逍忍不住伸手拿了過來,拆開一看,隻見紅綢帶上畫了個離開的小人,又畫了個回來的小人。
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沉默半響,笑意情不自禁地自唇邊溢出,明逍無聲歎了句:“小狐狸。”
話音落,寒風靜止,落花回旋,燈火照亮長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