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無聲息地籠罩大地, 雲端上站滿了天兵天將,銀白戰甲照亮了半邊天, 冰冷肅殺, 卻又無比壯美。
燕飛桐與長雲島主對峙,你一言我一語。
明逍恍若未聞,禦空而行,慢悠悠地走著,不多時, 便來到了明玨的住處。
“你果然來了。”
明玨正坐在院中, 倒了杯酒, 一口一口地喝著,頭也不抬地道:“來殺我嗎?”
明逍看了他一眼,語氣不明地問:“你在呦呦身上下了情蠱?”
明玨有些驚訝,隨即道:“是,沒錯。他竟然告訴你了。”
明逍眉梢微動,霎時凝了冷厲之意, 握住金色神劍, 揮手就劈碎了他跟前的石桌,不待停頓,又是一劍, 直衝他斬去。
明玨身形連閃,每落一步, 便有微光亮起, 削弱劍氣, 直至完全消散。
他不慌不忙地道:“我勸你先彆動手,此處設陣,你的劍意隻會滋養大陣,令其越發強大。何況情蠱相連,你殺了我,他會跟我一起死。”
其實同歸於儘也很好。
但他還未得到想要的,不願再帶著遺憾離去。
上輩子就是太懦弱,隻敢在原地停留,等待,期盼著某個人的回眸。
然而,等待毫無意義。
重來一回,明玨才明白,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從始至終的獨角戲,連名字都被遺忘,哪怕用儘手段,也比什麼都不做好。
情蠱多好啊,他從未離少幽這麼近過。
“本座倒是不知曉,你還有這樣的嗜好。”
明逍聽到“一起死”,倏而停下了動作,嘲諷道:“對著個孩子也能自作多情到這種程度!”
明玨冷笑了聲,道:“你不必言語相激,他是受傷,變回幼年模樣而已。你也隻是趁著這個機會,才能在他心中占據分量。明逍,我告訴你,不是我自作多情,是他招惹我在先,就像……他招惹你一樣。”
明逍冷靜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你以為你跟我不一樣?”
明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道:“那你的怒意又是從何而來?也對,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帝,自然不會對妖魔動心,何況那個妖魔還是……”
話音未完,一道銀色劍光驀地亮起,如同霜月淩空,清冷幽寂。
“是什麼?”
少幽一襲紅衣,躺在蒼鬱的古樹上,姿態慵懶隨意,偏頭看來時,卻叫星雲與月黯淡,搖曳成了背景。
長劍懸於他跟前,將落未落。
像極了明玨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
明玨呆呆望著,不由得癡了。
少幽輕笑了聲,招招手道:“來,講講看,我怎麼招惹你了?”
明玨下意識地朝他走去,邊走邊道:“你救了我,還說很喜歡我,讓我跟你走。可我真的跟你走,你卻不要我了。”
金色劍光驟然落下,在他跟前劈出一道溝壑,攔住了他的去路。
明逍站在雲上,與少幽遙遙相對。
少幽道:“我問他話呢,彆搗亂呀。”
明逍道:“問話要這麼近麼?”
少幽道:“我是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明逍道:“所以打算敘舊情?”
少幽聽著這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抬起食指置於唇邊,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明逍:“……”
少幽轉向明玨,道:“我沒講過這種話。”
講這種話是要負責的。
沒負責就是沒講過。
少幽對失憶前的自己挺有信心,否則魔界早多了成百上千位魔後。
明玨低聲道:“你講過的。”
前世記憶與今生交錯,他心神有些恍惚,望著少幽,喃喃道:“從前的事你不記得,沒關係,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
“看來是我講得不夠清楚。”
少幽唇邊揚起好看的弧度,語氣卻不帶絲毫感情,道:“我對你沒興趣,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明玨霎時紅了眼睛。
島上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整座仙島頃刻間搖晃起來,隨著主人的心境漸漸沉入黑暗,仿佛正被一隻巨大的野獸吞噬。
明玨仍抱有期待道:“情蠱未動,你也不曾對旁人動心,為何不能試一試?”
“沒興趣。”
少幽坐起身,握住了劍柄,道:“情情愛愛有什麼意思,在這一點上,你真該學學你的天帝兄長。”
明逍聞言皺了皺眉,正欲出聲,眼神卻是微變。
隻見漆黑的霧氣浮現,絲絲縷縷地環繞在明玨周身。
“論起心狠手辣,冷漠絕情,我的確不如明逍。不知你身份時,待你千好萬好,一朝得知真相,便害你萬劫不複。”
明玨低低笑了起來,道:“你說他好,我便讓你看看他的真麵目。”
他一隻手攥緊了心口位置。
五指入骨,血跡很快染遍了半邊身體。
少幽俯身,心口驟然疼得無法呼吸,餘光瞥見金色劍芒閃過,意識忽然有些模糊,腦海中仿佛有無數畫麵交替閃過。
“呦呦!”
明逍衝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雙手交握的刹那,紅光驟起,萬千道紅線環繞二人飛舞,九黎劍與九黎劍同時顫動了起來。
天界,月老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