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不知仙威何在,卻不缺對烏鴉嘴的直覺,她說扔劍,怪跋扈一個仙長手都不穩,那劍看起來像是自個兒把自個兒從窗戶扔出去似的,鹿雅說他們沒錢的沒個好下場,誰願意碰這個黴頭?
到底是仙凡之彆哩,怎麼也值……幾個銅板,鹿雅特彆厚臉皮真收了一圈。
收完後,她尋思著也不能白乾好事兒呀,名字都留了,報酬也得拿回來,演戲演全套嘛。心安理得勸服自己,鹿雅顏狗膽兒起,拉著俊美小哥哥的手出了酒樓。
陸雲歌在她動手的一瞬就下意識收斂起了護體的冰靈力,手不算熱也不算涼,如同上好的溫玉般,鹿螃蟹拉的挺舒服。
等出來門她忘了自己築基時的痛苦,花花心思又上來了,兩輩子都沒泡過小哥哥,是不是嘗試一下神仙俠侶仗劍天涯呀?聽著就是真女人該有的待遇。
有趣的靈魂她自己有,好看的皮囊能好看成這樣,才是千年難遇,她怎麼能錯過呢?
陸雲歌看著小丫頭笑得怪蕩漾的,清冷聲音多了幾分暖意:“剛剛在酒樓裡收到的靈石,你不準備分我點?”
嗯?鹿雅愣了,不是,剛才就是湊個熱鬨意思意思,統共就收上來兩塊靈石並著四·五十個靈珠,看著挺貴氣一個小帥哥,怎麼這麼摳門兒?
她摸著放在明麵上的儲物戒,嘟嘴:“你出門沒帶靈石嗎?”
陸雲歌低下頭,眸子認真盯著鹿雅:“你也看到了,我渡劫沒渡過去,都被雷劈沒了,如今落魄……”
其他的都不用多說,被他那雙澄澈到幾乎晶瑩剔透的眸子一看,人心就忍不住發軟,顏狗就更頂不住。
她不舍地掏出零碎那四·五十個靈珠遞過去:“那你省著點兒花,下次學學我,我被雷劈的時候,暈過去之前都掙紮著先把儲物法器放腚底下的,被劈得皮開肉綻我都打死不挪窩。”
人死了錢沒花完悲傷,人活著錢沒了更悲傷,她絕不給自己消極的機會。
等陸雲歌將靈珠接過去,即便那雙手捏著顏色不一的靈珠,顯得靈珠都仿佛什麼天材地寶似的,鹿雅也清醒了,說好要清心寡欲,怎麼能動色心呢?實在是不應該!
再說了,修仙界是沒有醜人,可鹿雅也沒見過誰長得如陸雲歌這麼好看,帶著這麼個藍顏禍水,她還怎麼扮豬吃老虎,多管閒事順便偷摸求個饋贈啊?他身上就沒寫低調這倆字。
更彆說,他接靈珠的姿勢那麼認真,看著就是個摳門兒的,還劈沒了儲物法器!老天爺,她還是個崽兒,過個萬兒八千年的都不到包養小白臉的年紀呢。
鹿雅想明白後,非常乾脆利落跟陸雲歌道彆:“今日之事你千萬彆放在心上,行俠仗義乃是仙女本分,我不求回報你更彆提以身相許,咱們的婚約就此作罷,一彆兩寬各自安好後會無期,我先走了!”
生怕陸雲歌那把冷玉般的虛弱嗓音再挑起她顏狗心窩子的瞎同情,鹿雅幾乎是一口氣說完話,片刻不停禦劍就往城外躥,湖古城也不逛了,下個城府更值得。
陸雲歌捏著靈珠,隻看小丫頭跟炮仗一樣嘎嘣脆說完就跑,他都沒來得及攔,當然也是沒想攔。
頓住片刻,看著隻聽說從未見過的靈珠,半晌,陸雲歌又低低笑了。
他娘覺得他不懂七情六欲,是因為他對世間萬物都沒有共感,體會不到萬物喜怒哀樂,自然無從談及情·欲。
可是鹿雅這明明渾身都是好東西,卻還是連不到一塊靈石都舍不得的模樣,那份真情實感他竟然體會到了。
他看得出小姑娘為色所惑,想要跟他前行一段的,就因為……他拿了自己該拿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她就立馬放下色心果斷離開,這份果決(摳門)也實屬罕見。
他心頭總有種新奇和……高興,他也有能體會到的情感了呢。
珍而珍重將閃著微弱靈光的靈珠放進儲物腰帶中,他遙遙看了眼秋狄長老所在的地方,歎了口氣,還是給秋狄長老傳音。
“我既答應母親,定會品世間之情,長老不必再如此,回去吧。”
秋狄長老沒想過能瞞過陸雲歌,他自小天才,雖未渡過元嬰劫,神識並不比元嬰初期的她弱,若非傷勢頗重,甚至比她還要強。
隻是臨行前宗主吩咐過她,引得陸雲歌情緒波動為其一,另者他有傷在身,神識與心脈的傷輕易不能大動乾戈,他們此行也為若有萬一,可以護著陸雲歌。
所以秋狄長老想了想,沒有給陸雲歌回複。
陸雲歌也不是會等人回複的性子,心頭愉悅平息後,他選擇了跟鹿雅相反的方向緩步前行,明明閒庭信步,卻很快就從城中消失了身影。
小丫頭不願意跟他牽扯,那他如她的願便是,再說……摳門兒對愛寶,總要有人受傷的,他們合該離遠一些。
鹿雅禦劍又飛行了大半日,直到離湖古城特彆遠了,才隨意選擇了一座不大的城鎮緩步進城,這裡修者並不多見,她換上了凡人的衣裳,隨意用扣下來的幾枚靈珠付了房費,選了間上房住下。
對自己她還是很舍得花費的,不然摳門兒是為什麼呢。
其實她也沒必要在客棧裡休息,她的儲物鐲中有很多丹焚宗賠償的居所,裡麵各種靈器靈寶甚至法器的屋子都有,在哪兒都能休息。
可荒郊野外靈光四溢,總是容易引人注意,倒不如大隱隱於市,進了屋她便毫不猶豫從儲物鐲中甩出四個法器陣盤,組成最縝密的鎖靈四象陣。
隨後她將儲物戒中丹焚宗賠償的諸多物件瞬間甩出來,不選靈力居所也還因為她不放心,床榻前瞬間堆起半坐小山。
“給我滾出來!”鹿雅神色不虞,她閉關五年都沒發現,還是在跟陸雲歌說話的時候,謎寶在她神識中緊張兮兮傳音,說聽到她儲物戒指裡傳來了yue的聲音。
被仙女坐屁股底下還惡心?她還沒嫌棄不知名的混蛋偷窺她五年惡心呢!
見沒動靜,鹿雅輕哼:“再不出來,我可要烏鴉嘴了啊!”
“咳咳……老夫替你抵禦紫霄神雷,受傷太重,時不時便要沉睡修養,小友勿怪。”幾聲輕咳過後,一個還算是溫潤的老爺爺聲音響起,聽起來確實比陸雲歌還要虛。
傳音似是從一截看起來木非木石非石的樹枝傳來,那物件顏色似是翡翠,看著挺通透,其實啥鳥用鹿雅都沒發現。
鹿雅哦了一聲,聽著像是放鬆,可垂下的眸子裡警惕絲毫不減:“你替我擋劫雷了?”
“準確來說,是幫你的儲物戒抵擋神雷,這儲物戒不過是尋常空間石製作而成,若是被神雷劈碎,裡麵的東西隻怕便要散落在時間黑洞中再無法得見了。”畢竟是個散仙,老爺爺沒錯過鹿雅那一絲沒散去的警惕,他也聽丹焚宗的人說起過鹿雅,自然知道她七寸在哪裡。
嗯?鹿雅這才放鬆了些,臉上多了絲笑意:“那多謝老爺爺啦,若不是您,我損失可是大了,不知道您是?”
甭管是敵是友,保護過她的財產就是朋友!
蒼老的聲音多了點悲涼:“老夫乃是萬年前僥幸活下來的散仙,名字早就不記得咯,號為半句仙,小友稱老朽為半仙也可。”
“哦?那您肯定知道非常多吧?”鹿雅來了興致,“毀天大戰因何而起?妖皇和妖後不得不說的一二三事您可知曉?”
那半句仙頓了一下笑道:“老朽自然是知道的,可內裡詳情隻怕與小友所知差距甚大,老朽怕說了,你要生氣。”
鹿雅葡萄般純淨的眸子眨巴地很快,他是半仙,她還是烏鴉嘴呢,論嘴炮誰不會啊。
“爺爺您但說無妨。”
“不是老朽詆毀,小友也萬彆太在意,萬年過去一切都已經不同了。”半句仙先是解釋一句,才帶著回憶道,“毀天大戰其實最初不過是妖修與人修之爭,當年修真界的妖修……貪心不足,想要人族氣運,在萬年前的修真界掀起腥風血雨,引得修者死傷無數,血孽因果都驚動了神界。神界大能悲憫眾生,自然要幫著平息戰爭,可惜被魔界鑽了空子,最終變成了氣運之爭的大戰。”
鹿雅不置可否,還是好奇的模樣:“那最終妖皇和妖後還是犧牲了自己啊,他們是壞蛋的話,怎麼不跟魔界聯手對付人修呢?”
半句仙歎氣:“自然是為了小友,不管是人是妖,血脈親情倒是惹人動容,妖皇妖後夫婦早就血孽因果太重,若再造孽……隻怕血孽因果之下,你會直接死在蛋中。”
鹿雅心頭微微一疼,她已經分辨不清楚這是不是她的情緒,聲音輕了不少:“那爺爺你可知道,我到底是什麼?”
“老朽隻知道妖後為仙界的銀月鮫皇,至於妖皇身為言靈之主,他從未顯露過真身,隻放棄肉身燃燒神魂以塑造神力屏障之時,可得見漫天金光,人、妖、仙儘都無法直視,小友之跟腳,定是不凡。”
鹿雅還想問,那為何她會出生在萬年之後,這萬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引得無人敢提自己的身世,甚至身邊的所有人都不肯或者不敢告訴她真相,魅狸寧願一次次切自己的神識也要陪著她,還有什麼神魂牽引,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隻是她再張嘴,突然委屈和難過湧上心頭,眼淚唰就落了下來,一時情緒起伏不定,怎麼都張不開口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