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陣法外看,這裡就是座露天墳塚,甚至說塚都有些不準確,畢竟所有屍骨都在外麵,但是衝進陣法之後,除了無處不在的陰涼氣息,景色倒是很不錯。
看起來似乎是在某個宗門內,小橋流水點綴著綠水青山,靈氣充足,若不是沒有鳥鳴,甚至會以為自己被傳送到了秘境外。
剛說到沒有鳥鳴,帶著打鬨的熱鬨人聲便從鹿雅背後響起,她這才發現自己是站在一座高高在上的假山洞邊緣,居高臨下睨著宗門所有精巧雅致的建築。
“聽說還有十幾天就是宗門大比了,也不知道這次幻海秘境裡的海市還會不會開,聽說每次都有海中大妖帶著好東西來跟我們交換呢。”
“就憑你呀?哈哈,築基期的修為還不夠大妖塞牙縫兒的,想跟大妖換東西,至少也得有金丹後期的實力才敢去,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海島上尋寶來的比較快。”
“哼,說的跟你多厲害一樣,哪一年不是淩仙宗弟子得到的好處最多,他們本來就該跟那些海妖待在一塊兒,偏偏要摻和我們人修的宗門,真是惡心死了。”
就在眾人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一個低沉冷厲的聲音道:“行了,這一次大家都準備好陷阱,宗門大比三百年才輪到我們宗門一次,既然你們這麼看不過淩仙宗弟子,不若將他們煉化了,成為自己的修為或法器,豈不是更好?”
鹿雅眼神發冷,她不知道這是哪個宗門的弟子,卻知道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隻怕是以前的回溯或者以後的幻想,她唇角慢慢勾起,她會讓這些人知道,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淩仙宗都不是他們能欺負的。
“嘻嘻,師叔說得對,反正淩仙宗都是傻子,不過,在這之前,是不是先處理掉這個叛徒?聽說她可是愛上了淩仙宗裡的一條蛇,真給我們玄音穀丟人!”
笑嘻嘻的女聲說著,一道鋒銳靈力朝著鹿雅這邊甩過來:“鬼鬼祟祟做什麼?滾出來!”
說話的女修明明看起來才是築基期的模樣,可甩出來的攻擊卻比季元修還要渾厚,鹿雅不敢硬接,翻個身從洞口跳下來,這才看見懶散靠在假山旁邊亭子裡的一群人。
這些人鹿雅都不認識,哦不,有一個眼熟的,那位秦真君看起來不過築基期,就算是臉上沒褶子也很難看,白瞎他修為那麼高了,也不知道整整容。
“你又躲在這兒做什麼?是不是要去跟你的小情人告密!身為混血雜種,宗門接納你進入玄音穀就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你還恬不知恥主動與妖獸為伍,要我是你我早就自裁了!”動手的女修眼神惡毒看著鹿雅道。
說實話,鹿雅自從邁上修仙這條路,還真沒見過純粹的惡毒呢,不管是殺人還是搶寶,大家都坦蕩的仿佛這世間沒有陰暗。
她早就懷疑,難不成以前自己看過那麼多,都是假的?裡頭那些惡毒女配和男配們的降智都是藝術加工?這會兒聽見女修說話,她才滿意點點頭,果然,藝術也來源於生活。
“那你就自裁吧,反派死於話多,你不死是浪費靈力。”鹿雅半句廢話沒有,也不運用靈力,隻是輕聲道。
話說出口她才愣了一下,這不是她的聲音,這聲音太綿軟了些,她小時候的奶音都沒這麼嬌軟。
可這嬌軟的話說出口,烏鴉嘴的實力並沒有減弱,那女修突然臉色大變:“啊!我要自爆了!”
“孽障!你做了什麼?停下!不然休怪我無情!”先前說話的師叔衝著鹿雅冷厲嗬斥道。
鹿雅本來還想等等看能不能看出更多情況,畢竟如今她好像是在角色扮演,宅女鹿啥都看過,OCC她也是知道的,隻怕打草驚蛇,會害了安穆。
可麒天一直沒出聲,那女修出手就是殺人的力道,這會兒那個見鬼的師叔說完後,磅礴靈力衝著她腦袋砸下來,也是讓她腦袋開花的招式,絲毫不見留情,她有些不耐煩了。
她也不是打架的好手,她是嘴炮選手。
被那位師叔禁錮住靈力無法動彈,鹿雅眼神中閃爍出幾分暗光,靈力瞬間在體內洶湧起來,湧上喉頭:“滾!誰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們,再不滾就魂飛魄散!!”
她這回用的是火靈力,出於一種直覺或者是因為一直懸掛在頭頂的危機,讓鹿雅下意識就選擇了火靈力,說完話後鹿雅猛地胸口一痛,她捂住嘴強忍著沒吐出血來,可那先前動手的師叔已經被莫名的靈力撞飛出去,發出陣陣慘叫。
整個畫麵氤氳了片看,連同那位爆開後的女修和滾出去的師叔身影都黯淡了片刻,像是黑白片子轉換場景似的,而後才慢慢又變成了彩色。
等畫麵穩定後,地上隻有受傷驚恐看著她的玄音穀弟子,大家不是驚恐她,而是驚恐看著她身後。
鹿雅後背略帶起一陣寒氣,她不動聲色轉過頭,頭頂就被陰冷氣息拂過:“都說了不叫你亂跑,你又何必跟他們多做計較。”
鹿雅挑眉,這人修為之深,自己竟然看不透,倒像是第一次被兔二帶走後,見到的那幾個大能了。
“還在跟師師父生氣?你喜歡的那條小蛇,師父會讓人留下,以後做你的仆獸,淩仙宗的事情你不要管,這次你也不許去幻海秘境。”說話這位大能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中年人,他看著鹿雅的表情非常溫柔,溫柔到幾乎要讓人忘了剛才拂過頭頂的氣息多麼陰冷,“你是師妹唯一的骨血,我說過,不管你想要什麼,師父都會留給你,隻要你一直呆在師父身邊。”
鹿雅一詠三歎的哦出聲來,好家夥,這還是個強製版本的三角戀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怎麼現在修仙界沒那麼多狗血呢?修者們少了多少樂趣呀!
“茵茵?”那位師父關懷看著鹿雅,看都不看敢怒不敢言被壓趴在地上的弟子們,非常自然上前伸出胳膊要將弟子攬入換種,“是師父不好,原諒師父——啊!你做什麼?”
那位師父伸出去的手,突然被鹿雅拿出個瓶子捏碎後的麒麟火燒到,他猛地縮回手,那溫和麵容都猙獰了片刻。
鹿雅慢條斯理道:“抱歉,師徒戀我不反對,但你不行。”話說想到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剛才沒躲過去的那一下摸頭殺,讓鹿雅惡心的恨不能把頭剁了重新長一個。
自稱師父的男修低著頭努力克製住自己扭曲的神色,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落寞抬起頭來:“為師不過就比你大了幾百歲而已。”
鹿雅想著這還不夠老牛吃嫩草的?但她不想說那麼多,所以她微笑:“你還醜。”
師父:“……”
“難道師父這些年對你的好,你都忘記了嗎?”師父有些難過,“多少個日夜都是師父陪你度過的,你都記不起來了嗎?”
鹿雅微笑:“你醜。”所以應該的。
師父麵色更扭曲了,渾身的陰冷氣息已經快讓他或者它保持不住溫和的形態,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問:“你難道一點都不記得過去師父是怎麼對你的?你敢說?隻要你說,師父以後再也不管你的事情,天高海闊任你遨遊!”
鹿雅感覺出來那麼點意思,她還是微笑:“你醜。”這是所有問題的開始和答案,萬金油。
口口聲聲溫柔和泣血質詢的師父再也忍不住扭曲神色,直接動用將人都壓在地上的強大威壓,劈頭蓋臉衝著鹿雅而去:“逆徒!你既然忘了為師為你做過的一切,那師父就抽出你的魂魄來,讓你以後再也無法逃離為師的手掌心!”
鹿雅這回不再是沒有準備了,她直接運起築基期已經可以運用的火煞術,此間陰冷之外的煞氣都被她手中火焰吸引,帶著點墨色融入火光中,化為十幾個火環上下左右將鹿雅圍得密實。
她直接將所有木靈力都轉化為火靈力運於聲音中:“想要抽我的魂,你肯定你是我鹿雅的師父?你若不是,攻擊會反彈哦。”
那師父無語許多次,被自己的靈力攻擊的差點吐血,這才實在是忍不住了:“……艸!”反彈是什麼鬼?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合理的法則!
鹿雅微笑著後退幾步,隻是眼神越來越冷,這兩場大戲唱完,她差不多已經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這定是回溯興致的幻境,這些環境中的……玩意兒,隻是想引發她的否認,否認自己要叛宗,否認自己忘恩負義。
她隻是有點不明白,怎麼的,這麼邪性的陣法,針對的還是三友四好青年修士?這才特麼不合理好嗎?
不過也無所謂的,注定要吐血的事兒,沒多拖延一秒,危機就增加一分,哦,她的意思是,歡喜宗弟子和安穆的危機。
一直沒出聲的麒天突然在她神識中傳音:“我找到安穆了,他在幻境中的幻海秘境中,你隻要找到他,就能找到休門,隻要他能醒過來,就能找到生門。”
鹿雅聽得頭疼,什麼休門,生門的,陣法她不熟啊,她隻想知道一個問題:“不找到生門,直接把陣法破了不行?”
麒天呆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就是這陣法畢竟有無數陰靈在,我怕你用言靈之力太過,會……”撐不住。
可他又想到一件事,安穆說過,若是鹿雅救他,隻會驚動一直在尋找言靈一族軌跡的神族,但若是她能破陣而出,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自救,應該不會讓神界注意到呢。
所以麒天遲疑著沒說完又改了口:“若你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按照你想的來,言靈之主,言出法隨,你所言既法則。”
鹿雅頓了一下,她所言……既法則嗎?有點中二,不過她好像也稍微對自己的功法有了幾分不同的感悟,若說言靈一族氣運無可匹敵,她卻因血孽因果成為烏鴉嘴,那這條法則是出自言靈一族還是更高的存在呢?
她隻是想了想,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悶雷之聲,不管是要撕破臉的師父還是憤恨瞪著鹿雅的弟子們渾身都是一僵,它們已經是陰靈,啥都不怕,就怕火和雷。
鹿雅突然笑眯眯看向那個師父:“我說,你不是喜歡……茵茵?喜歡到可以為她去死的程度呀,還是喜歡到沒她就活不下去的程度呀?”
師父:“……”有什麼區彆嗎?難不成我說都是,你還能立刻去死?
“哪怕虛情假意也好,茵茵決定給你機會玩兒陰的,那你也得把茵茵帶在身邊不是?幻海秘境讓茵茵去吧,茵茵等著看你表現。”鹿雅沉吟著全程用第三人稱,絲毫沒給這些陰靈留下勾她魂魄的機會。
師父咬了咬牙,突然也笑了出來:“行,你既然想要見見自己的情郎,也好,隻是等淩仙宗和玄音穀成為仇敵之後,若你還護著淩仙宗弟子,會成為所有玄音穀弟子得而誅之的叛徒,你可能接受?”
鹿雅毫不猶疑回答:“不會的。”淩仙宗和玄音穀不會成為死敵,隻有淩仙宗殺彆人的份兒,美麗同學肯定都把人給乾掉了,就是不知道這萬年前在仙魔戰場的人修為何會知道玄音穀的舊事。
麒天像是知道鹿雅在想什麼,冷哼:“區區雕蟲小技,不過是利用幻境意·淫罷了,往往會這麼乾的,都是無能狂怒的小人。”
鹿雅想了想,玄音穀確實是被殺斷過傳承,沒毛病。
她臉色越發高興,聲音橋軟地叫鹿雅都覺得這把嗓音勾人:“既然咱們都說好了,那趕緊走吧?加快一下速度好嗎?時間寶貴。”
背後操控陣法的玄音穀弟子:“……”你大爺的,說好什麼了?
“聽她的,讓她去那惡蛟身邊去,放幾個歡喜宗弟子進去擾亂她的視線。”秦真君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