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大笨蛋!盛時安真想直接掐斷電話手表,但是,他不敢。
爸爸現在氣色好一些了,不像剛才臉那麼白,但他還是害怕,有舅舅在,哪怕隻是在電話裡,他也安心很多。
“爸爸,你彆生氣,舅舅就是不會說話,其實他是擔心你。”見電話裡的舅舅不敢吭聲,雖然嫌棄,盛時安還是懂事地替他求了句情。
擔心?裴昱怔了怔。
他聽話隻聽字麵意思,但,盛時安的話並不難理解。是盛淮叫了人來幫忙,也是他幫自己緩解恐懼,調整呼吸。
所以,他當然是在擔心和幫助他。
裴昱靜了靜。
盛淮哥其實幫了他很多忙,幫他保住了房子,投資了哥哥的電影,幫哥哥聯係轉院,還有,帶他去帝都看診——他聽他哥安排看病聽習慣了,說去哪兒L就去哪兒L,主打一個聽話,盛淮安排他檢查時,他習慣性沒多想,此刻卻忽然反應過來,他根本沒義務費這麼大周折,帶他去看病。
裴昱敲了敲手指。從理智上,他意識到,他應該好好感謝盛淮哥,他說把他當弟弟,是真的把他當弟弟。
但,但是他也真的把他當哥哥啊,所以才做他喜歡的花瓶送給他——
咦,怎麼回事,忽然又有點兒L生氣……
“是的,爸爸,舅舅說話,有時候要反過來聽。”見爸爸神色有所緩和,盛時安繼續求情。
反過來聽?
“他說我粗心,是誇我細心的意思?”裴昱認真地問。
那倒也不是……
電話那頭,盛淮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上。
盛時安也不知道該怎麼跟爸爸說——按前世算他也才八歲,要解釋清楚這個,太難為他了。
何況他隻是模糊理解舅舅,因為他和舅舅一樣,是這種彆扭的性格,越在意的人麵前,越笨手笨腳、表現不好……
還是讓舅舅自己跟爸爸解釋吧,盛時安有更關心的事——
“爸爸,你……害怕剛才的房間嗎?”
他想理解裴昱身上發生了什麼,這樣,以後才能好好保護爸爸。
他想著,眼前又出現裴昱剛才呼吸困難的畫麵,心裡一陣慌張。
“我沒怕。”裴昱手指跳了下,避開盛時安的眼睛,聲音發虛。
嗯,爸爸的話,有時候也要反過來聽。
盛時安疲憊地歎口氣:舅舅難帶,爸爸也難帶。
“對不起。”看他低下頭,悶不吭聲,似乎情緒低落,裴昱有些內疚,“我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盛時安沒有否認。
他真的害怕。
“能不能……抱抱?”他用力捏緊衣角。
裴昱愣了愣,見他眼圈發紅,下意識張開手。
盛時安立刻撲到他身上。
他小身子又有些顫抖。
這回,裴昱的感受,比之最初的茫然無措,還多了一股濃濃
的心疼。
“對不起,你彆怕。”他說著,把盛時安提起來,抱到膝上。
盛時安摟緊了他的脖子,小臉再次挨到他熱乎乎的頸窩,聞到他乾淨溫熱的氣息。
“啪嗒”——盛時安眼淚掉下來,又匆忙抹去。
“你真的彆怕。”被他眼淚燙到,裴昱慌亂解釋起來,“我隻是——遇到特殊環境會這樣,不去密閉的空間就沒事,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盛時安搖頭,把臉更深地埋在裴昱脖子裡。
密閉的空間……著火的時候,房間出不去……爸爸把唯一的防毒麵罩給他戴了,爸爸自己,是在怎樣的恐懼中——
盛時安猛地用力,咬破了嘴唇。
糟糕,他怎麼哭得更厲害了?裴昱想把他扒下來檢查,可崽摟緊他脖子,怎麼都不肯把臉抬起來。
“爸爸,對不起。”他嗚咽著說。
“和你沒關係。”裴昱不知怎麼辦好,腦子空白,但本能把手抬起來,放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安撫——小時候,他最喜歡媽媽或哥哥這樣做,每次都能被安撫到平靜。
或許,崽也會喜歡。
盛時安真的喜歡。
他平靜了些,身體也不再那麼僵硬。
“爸爸,我也有害怕的東西……”半晌,他伏在裴昱身上,小小聲說。
“是什麼?”裴昱下意識問。
“我怕——”盛時安猶豫了下,“我怕火。”
心理醫生問過他,舅舅也問過他,可他不想告訴他們。
他覺得沒有人能理解他。
恐懼是他一個人的事。黑夜中的怪獸,隻有他一個人看見。
他們說再多遍“理解”,他也聽不進去。
裴昱把他又往懷裡摟了摟。
崽崽原來被火嚇到過嗎?
“我還怕,爸爸會離開……”盛時安的聲音更低了。
他怕爸爸會死——但那個字,他不願說。
裴昱拍撫他的動作頓了頓。
是不是因為他媽媽走了,他才會怕這個?
“我不會……離開。”腦補到合理的解釋,裴昱想了想,鄭重安撫他。
就算未來離婚了,他跟崽還是朋友——不對,還是父子。等等,是不是就算離婚,他也有監護權來著?
裴昱腦子一轉,忽然想歪了:要是盛淮哥沒時間養崽,他來養好了……
或者一三五歸盛淮哥,二四六歸他?
裴昱眼睛亮了。
“彆哭了。”他把崽扒拉下來,莫名精神抖擻地看著他,“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這很正常。”
“你剛才還說你不怕……”盛時安看著他清亮的眼睛,下意識說。
說完他立刻就後悔了,糟,他是被舅舅傳染了什麼管不住嘴的毛病嗎?
好在裴昱沒生他氣,隻是臉紅了紅,強調:“每個人都有。”
他說著,不知為何還添了一句:“連
你舅舅都有。”
嗯?盛時安眨眨眼:“舅舅怕什麼?”
“舅舅怕貓。”
“我那是貓毛過敏。”盛淮在電話手表裡突然“詐屍”。難得,小笨蛋還記得他怕貓。
“你怎麼還在?”裴昱又愣住了。
他也沒說讓他掛斷啊……再說他還不確定他是不是完全緩解了,不敢掛。
“我叫了人給你們送些熱水和簡單宵夜來。”盛淮回避了他的問題,好聲好氣交代,“吃點東西,把晚上的藥吃了,早點休息。”
他話音剛落,門鈴就響起來。
酒店的服務員推著餐車,給他們送來了熱粥、熱牛奶,和各式小菜、點心,一樣樣擺在套房外間的餐桌上。
看到這些,盛時安想起裴昱飛機上就沒吃什麼東西,從他腿上跳下來,洗過臉,叫他過來吃飯。
但,就他去洗手洗臉這一會兒L工夫,裴昱竟然睡著了。
“爸爸?”盛時安皺起眉頭,小聲叫。
“怎麼了?”電話裡,盛淮緊張出聲。
“爸爸又睡著了。”盛時安壓低聲音回答。
睡著了?盛淮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又焦躁起來。
他站起身,踱了兩步,勉強冷靜下來:“摸摸爸爸有沒有發燒。”
“沒有。”盛時安半跪在沙發上,輕手輕腳摸了摸裴昱額頭。
“好。”盛淮思考了下,“那讓爸爸先睡二十分鐘,再叫醒他吃飯吃藥。”
他知道他肯定很疲勞,才這樣直接睡著,可藥不能不吃。
他一邊叮囑盛時安,一邊查起航班。
明天有重要會議他走不開,最快也要明天晚上……
“嗯。”盛時安點點頭要答應盛淮的話,卻又察覺不太對,“爸爸感冒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麼還要吃藥?”
盛淮動作頓了頓:“是提高免疫力的藥,保健品。”
“哦。”盛時安信了。
爸爸挑食,營養不好,總是要吃很多花花綠綠的藥片膠囊進補,盛時安前世就知道。
雖然隻是“保健品”,他還是耐心等到二十分鐘後,叫了裴昱起來,認真盯著他吃完。
第二天一早,也不忘繼續提醒他吃藥。
“哥哥,叔叔,謝謝你們把大魚房間讓給我!”正數著藥片數量看裴昱有沒有吃對時,雲朵開開心心跑來找他們道謝。
“怎麼回事?”楊嘯和程昊朝他們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