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不能強壓著人去睡,再說,一大一小玩得挺心的——
確實心。
盛淮走近了才清,裴昱和盛時安玩手指畫,玩的不光手上沾滿了顏料,連臉上也有。
作品不光畫到了紙上,桌麵上也儘是斑駁。
他微微蹙眉。
張伯也蹙眉:壞了,先生最愛乾淨。
家裡的各種地毯絕不容許藏一粒灰,玻璃器皿也見不得一點指印,家裡曾有張剛從國外空運回的小牛皮沙發,隻因為蹭上一點油印子,被他毫不猶豫讓人換掉……
“咳!”了眼五彩斑斕滿是指印的小桌子,張伯走進房間,遮擋住盛淮視線,清清喉嚨,“裴先生,小少爺,休息會,吃點水果。”
他說著,把果盤放桌上,匆忙下樓去拿他的清潔工具。
等他回來的時候,裴昱和盛時安已經洗過手吃上了水果。
他掏出他的清潔抹布,正要上手把幾隻顏
料盒子迅速清理掉,卻被盛淮製止:“等等吧,他們還玩不玩。”
張伯一陣錯愕:這,潔癖了?
他正困惑,就見盛淮手上拿著濕巾,擦裴昱脖子,似不滿地念叨:“怎麼弄的,還能蹭到這裡?”
嗯,來潔癖還是潔癖。
可他了眼小少爺:不呀,孩子臉上都是顏料,格外顯眼,他了都難受,先生這怎麼……還選擇失明呢?
畫畫,搭積木,裴昱陪盛時安玩了一下午。
吃過晚飯,他還主動提起要留下來住。
盛淮眉眼溫和答應下來,李嬸和張伯互望一眼,高興壞了。
至於盛時安,他嘴角彎彎,臉上帶著酒窩,一直小尾巴一樣跟著裴昱。
盛淮他一眼,摸了下口袋裡的畫紙,想找他聊聊,暫時放下——裴昱找他說話:“想先回家拿趟衣服。”
“衣服給你備了。”盛淮下識接口。
“……哦。”裴昱懵了懵,總覺得哪裡不太勁,可說不出哪裡不勁,隻是呆呆應了一聲。
盛淮不明顯地勾了下嘴角,想摸摸他頭,顧忌張伯等人,忍下來:“走吧。”
走哪?裴昱懵懂。
“帶你去逛超市。”盛淮笑笑。
——今天周。
問過裴昱見,盛淮還是帶他去了紫荊巷附近那家小超市。
回到熟悉的地方,裴昱很自地推了購物車,把盛時安塞進車裡,推著他逛起來。
盛淮笑了笑,默默跟他們後麵。
他很少逛超市,頻率一年可能還不到兩次,很多常見的零食和小用品他都很新鮮,讓他很“見世麵”,腳步不知不覺慢下來。
歎為觀止完一排貨架的陌生飲料,他抬起頭來,才發現裴昱和盛時安不見了。
他沒急,繞過這排貨架,下一排走去,隻是走兩排貨架中間時,胸口忽然一陣難言悶痛。
他不了。
一個念頭猛然出現他腦海。
他張望兩排貨架間空空如也的通道,眼底忽然一片慌亂。
“舅舅?”盛時安稚嫩的嗓音他身後響起。
盛淮回過頭來,裴昱正推著購物車,走道另一側的兩排貨架中間奇怪地著他:他傻站那裡做什麼?
“盛淮哥——”裴昱剛出聲,盛淮忽然大步他們走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阿昱。”盛淮欺近他,聲音莫名有絲顫抖。
“嗯?”裴昱莫名其妙。“怎麼了?”
“沒怎麼。”盛淮鎮靜下來,鬆裴昱,眼底恐慌漸散。
那道將他無儘深淵扯墜、讓他感覺萬念俱灰的念頭,憑空而生,憑空而滅。
但他把購物車接手過來,推著盛時安,寸步不離跟裴昱後麵。
盛時安著奇怪的舅舅,若有思。
盛淮卻沒察覺——他的視線始終落裴昱身上。
而裴昱沒察覺盛淮他,他按部就班買著出發前列清單上的東西,間或,
扶正一下被彆人碰歪的商品,或把人家放顛倒的盒子特正過來。
像個免費鋪貨員。
盛淮笑了下,心裡越發安定。
“他們該給你發工資。”裴昱第五次伸手時,盛淮幫他一起擺正貨架上的盒子,忍笑口。
“不用。”裴昱一時沒聽出這是個玩笑,還正經回答,“聘不上。”
他體力不夠用。要是隻上半天班,還勉強能試試。
盛淮笑容加深些許,揉了下他腦袋:“笨蛋。”
盛時安坐購物車上,順手就掐了舅舅一把:舅舅才是大笨蛋,亂說話!
爸爸該生氣了!
裴昱的確有點生氣,但有人經過貨架,無碰歪了一排盒子,他來不及發作,就忙活著給人家擺起盒子來了。
盛淮笑笑,伸手去幫忙。
盛時安氣上加氣:舅舅還笑爸爸!
“爸爸跟睡。”逛完超市回家,他霸占住裴昱,一秒獨處機會都不給盛淮留。
“知道錯了。”直到裴昱進浴室洗澡,盛淮才找到機會,他求和。
“你哪裡錯了?”盛時安抱著小手,很嚴肅地詢問他。
“不該逗爸爸。”盛淮誠懇認錯。但,阿昱太可愛了,他忍不住。
而且,剛才超市,他心裡尚殘留一絲陰影,總想做點什麼,到鮮活的裴昱,有生氣的裴昱。
原來,不過一場夢,他也會受這麼深的影響。
他竟有點信了盛時安的恐懼來自噩夢。
想到這裡,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張畫紙,展給盛時安。
“這是畫的誰,可以告訴舅舅嗎?”他觀察著他的色問。
“爸爸和。”盛時安靜了靜,出摸了摸畫紙上的“爸爸”。
爸爸?盛淮敲敲手指,繼續問:“爸爸臉上,怎麼是一團黑乎乎的線?”
“不是線。”盛時安瞪了盛淮一眼,“是防毒麵罩!”
原來是防毒麵罩……盛淮色僵了僵:虧他分析了一大堆,以為這亂七八糟一團線投射了他內心什麼陰影。
“防毒麵罩,怎麼你沒有?”盛淮指了指畫上的小人。“是還沒來得及畫嗎?”
“不要。”盛時安咬咬唇。“隻有一個,給爸爸……”
前世,麵罩隻有一個,爸爸給他戴上了,他一直想……“還”給他。
他抹了下眼睛,把畫紙折疊起來:這一世,換他保護爸爸!
他帶著堅定的信念入睡,早上睡醒時,睜眼沒見裴昱,卻慌了手腳。
裴昱隻是下樓晨練了。
他今天起床難得感覺狀態不錯,盛淮叫他,他就跟他一起走了一圈。
盛時安走出房間,正碰上他們從室外回來。
盛時安鬆了口氣。
“你沒穿鞋。”裴昱樓下仰頭他一眼,朝樓梯上走來。
盛時安低頭了眼自己的腳:他確實沒穿鞋。
他皺了皺眉,但並不是因為自己沒穿鞋——“怎麼換了條褲子?”
裴昱怔了怔:“你昨晚——”
他說了個字,堪堪收住。
崽昨晚夢遊了,褲子洗手間搞濕了。
“昨晚怎麼了?”盛時安抬頭。
“你昨晚尿床了。”盛淮跟上來,淡定口。
盛時安臉瞬間爆紅:“不可能!”
他不可能尿床,舅舅胡說八道!但他的確換了褲子,他——
他,老毛病犯了?
他有些驚慌地抬頭,視線接觸到裴昱手臂時,猛地頓住:“爸爸……你的手,怎麼了?”
裴昱手臂有條淤青,昨晚還沒有——他十分確定。
盛時安低下頭,再次了眼自己的褲子,臉上因為窘迫泛起的血色,瞬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