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昱,楊嘯他們說要來看你,你想不想見?”住院幾天後,盛淮跟裴昱商量。
“都有誰?”裴昱臉上掛著氧氣導管,聲音有些低弱地問。
不說身體原本的問題,他這次肋骨骨裂,肺部亦有挫傷,又做了胸帶外固定,氣息自然強不起來。
“參加節目的幾個嘉賓,還有孩子們。”盛淮答。
孩子們也來?裴昱眼睛亮了亮。
盛淮本還想替他回絕,看他這樣,知道怕是回絕不了。
“大家想跟你和安安拍個合照,也算這季節目收官。”
“收官?”裴昱怔了怔,“今天……周幾?”
“周六。過糊塗了?”盛淮捏捏他臉蛋。
“你要是同意,他們下午就趕過來,明天早上來看你。”
“可以。”裴昱點點頭。“安安呢?”
他反應過來,今天周六的話,崽怎麼沒來看他?
“他去上滑冰課。”
滑冰課?裴昱皺皺眉。“有人……陪他,保護他嗎?”
“有,你放心。”
裴昱不放心。“他會不會怕?上次……嚇到——”
“不會。”看他著急,氣息有些不穩,盛淮連忙安撫,“上課很安全,那天扔花盆的凶手已經找到了。”
說到這個,盛淮眼神冷了冷:“是喬競思。”
“喬競思?”
裴昱吃了一驚,嗆咳兩聲。
盛淮怕他咳起來會疼,忙拿吸管杯喂了兩口水給他喝。
“你彆氣,我——”盛淮說到一半,又收住,“法律會給他應有製裁的。”
“嗯。”裴昱怔怔點頭,沒多問,也沒多想,心思很快還是放回盛時安身上:“安安這兩天,有沒有夢遊?”
“沒有,你放心。”盛淮眨了下眼,錯開話題,“要不要起來活動下?”
……
隔天一早,裴昱就讓護工拿毛巾來,他要擦臉。
“擦過了。”護工答。
“什麼時候擦過?”裴昱不信。
“您還沒睡醒的時候,您先生給擦的。”護工說到這個,可無奈了——“您這張帥臉,快給他們擦禿嚕皮了……”
兩個大的總搶他的活兒L就算了,還有個小的,次次來了賴著不走,人還沒病床高,天天琢磨著要照顧病人。
“什麼皮?”裴昱問。
“沒什麼……”吐槽主顧的話,小護工自然不會大聲說,何況他已經聽見門外傳來人聲。
是不是那群明星來了?
他趕忙看了他的病人一眼: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氣色也還行,還是帥絕人寰。
然後他施施然拆開一個N95口罩,擋住那張帥絕人寰的臉:“先生,您可得戴好了,他們從外麵進來,好多細菌。”
話音剛落沒多久,盛淮和盛時安果然帶了楊嘯等人進來。
“叔叔!”
“裴叔叔!”
大人們還克製,幾個孩子見了裴昱,都要往他病床前撲。
但當然都被攔住了。
“叔叔骨頭撞斷了,不能抱,會很疼。”楊嘯跟楊一帆解釋。
雲婧雪則抱著雲朵,歉意望向裴昱:“裴老師,很抱歉。”
“抱歉什麼?”裴昱正逐個看崽,試圖把他們分辨清楚,聞言不解地看向她。
雲婧雪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早知今日,當初節目組托人找上她,讓朵朵和喬長宇參加錄製時,她就該直接拒絕,不該幻想著能喚醒喬長宇的父愛,反而給了喬競思作惡機會。
“沒什麼,你好好保養。”她準備了些補品,安排了助理悄悄放外麵,隻盼能彌補一二。
“叔叔,我們給你帶了禮物!”
這時,程頌頌被程昊輕輕推了推,想起正事,接過程昊遞給他的花束,抱著遞給裴昱。
“謝謝,頌頌,還有朵朵、帆帆。”裴昱看不清,但捧著花,笑得眼睛彎彎。
鄭龍很會抓時機,提醒大家:“就趁裴老師拿著花,我們合個影吧?”
一說合影,裴昱方才自然至極的微笑,很離奇地就僵了——幸虧他戴著口罩,看不出什麼。
“抱歉,阿昱肺部有傷,容易感染。”等他們合完照,盛淮立刻開口。
這麼多人圍著裴昱,多一秒,他也無法再忍。
“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等裴老師好了再聚。”楊嘯很配合地開口。
盛淮感謝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眼進門後一聲未吭,但視線也牢牢盯住裴昱、一分未曾挪動的程昊。
“走了,等裴老師好些我們再來探望。”楊嘯扯一把程昊。
程昊這才動了。
不過他沒往外走,反而走到裴昱病床前,把什麼東西塞到他手上:“掛床頭,給你辟邪。”
東西是他特意找了精於此道的人討教,千挑萬選淘來的:一枚小小的玉石葫蘆掛件。
辟邪還在其次,主要是聽說生病的人掛葫蘆在床頭,可以安神養息。
“謝謝,程哥。”聽見辟邪,裴昱很高興,也看不清是什麼就接下來——他正該辟一辟邪。
他高興,程昊便也高興,深深看他一眼,拍了下他頭頂,手指在他發間停留一瞬:“保重。”
“謝謝。”送一行人走出病房,盛淮對拖拖拉拉走在最後的程昊開口。
“不用。”程昊答。
“他的眼睛——”他說著,頓住腳,蹙眉看向盛淮,“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盛淮也頓住腳。
“沒什麼,有些小問題,很快就好。”他看了眼前麵和程頌頌等人說話玩鬨的盛時安,壓低聲音。
“彆的呢?”程昊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也很好。”盛淮直視他,“都會好的。”
*
“你騙人!”
幾天後,裴昱出了院
,盛時安卻背著他,氣憤地找上舅舅。
“你騙我說爸爸好了,爸爸根本沒好!”
他以為爸爸能健健康康出院,結果爸爸是坐在輪椅上被推回來的!
“傷筋動骨一百天,爸爸傷到了骨頭,沒那麼快好。”盛淮好聲好氣解釋。
張伯高興看著。
經這一遭,先生好像對小少爺耐心了很多。
不過裴先生可真是受罪了。
這麼多天了,看著還是經常疼,人也蔫蔫兒L的,還被先生限製活動,最多輪椅坐煩了,坐坐沙發……
這不——咦,趁先生不盯著,他怎麼起來走動了,還,還踢到了茶幾——
“裴先生!”張伯不由喊出口。
他這一喊,陽台上的盛淮和盛時安麵色俱是一變,同時回過頭來。
“沒,沒啥。”張伯被他倆的眼神嚇了一跳,“就是踢到茶幾了。”
——沒人聽他把話說完。
一大一小,已經直奔裴昱那裡。
“彆亂動。”盛淮把他按回沙發上,盛時安則卷起他的褲子,檢查磕到那裡。
“不舒服嗎?還是要拿什麼?”盛淮蹙眉。
“你要什麼,可以叫人幫忙。”他看不清,四肢又乏力,他才限製他活動,就是怕他摔了,又摔出個異常骨折。
“我不要什麼。”裴昱搖頭,還是要站起來。
“我知道坐久了也累,坐不住你就躺下,或者叫我,我送你回房間躺著。”盛淮又按住他。
“不躺。”裴昱憋屈,“我上廁所!”
“……知道了。”盛淮愣了幾秒,笑了下,“彆那麼大聲,再把骨頭喊壞了。”
“骨頭不可能……喊壞。”裴昱被他扶著站起來,氣力不足,但仍慢吞吞科普了一句。
科普完,他又慢慢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在內涵我?”
“內涵你什麼?”
“內涵我……脆皮。”
原來他還有點兒L自知之明。
盛淮笑笑,扶著他走向洗手間:“沒有的事兒L,我是真的擔心你。”
真的擔心,擔心到不知怎麼護著才好。
“化療不能再拖了,阿昱。”洗手間裡,他小聲跟他說,“你想回來陪陪安安,現在也陪過了。”
“我回來才幾個小時。”裴昱皺眉。
是。可是幾個小時,他已經吃了四片止痛藥,不知不覺睡過去兩次。
盛淮眼底擔憂濃到化不開。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在家裡住,很難瞞下安安。”他另辟蹊徑勸他。
“……好。”盛淮哥說的有道理,裴昱手指攥了攥,還是答應下來。
“安安過來,有件事,我和爸爸要告訴你。”從洗手間出來,安頓裴昱坐下,盛淮開口。
“什麼事?”聽舅舅語氣,盛時安有些緊張。
“爸爸今天回來陪我們一晚,明天就要出國去國外的藝
術學校做交流訪問。”
“什麼?”哪怕聽到他倆說要離婚了,盛時安都不會這麼驚訝,這比離婚更離譜——“爸爸這樣,怎麼出國?!”
嗯?他怎樣?
裴昱看崽一眼,越發憋屈:崽也開始內涵他了。
“大伯會跟爸爸一起出去,機會很難得,爸爸不想錯過。”
盛淮像裴昱的官方發言人。
“而且,爸爸的固定帶就快能取掉了,到時就不用這麼小心了。”
官方發言人有理有條。
“爸爸很想去嗎?”盛時安消化一會兒L,看向裴昱。
裴昱點頭。
“那我跟爸爸和大伯一起去!”
裴昱繼續點頭,然後猛地止住:“不,不行。你還要上學。”
“幼兒L園教的我早都會了!”這學盛時安早就不想上了。
“不行,你去了爸爸是訪學還是照顧你?”盛淮肅容開口。
“我——”盛時安攥攥拳,沉默下來。
“爸爸要去多久?”隔了一會兒L,他似乎接受下來。
“半年。”終於有個問題,是裴昱自己回答。“等到新年的時候,我就回來。”
半年啊……盛時安咬咬唇,低下頭,抹了下眼睛:“好。”
這麼簡單?
裴昱反而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