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璨不再答話，對袁潤來說，便是默認了。
袁潤感歎了一聲，“當國君可真煩，操不完的心，聽不完的口水仗，許多事情還由不得自己做主，總被拿捏。”
說的有些糙，卻也是實話。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人人都想當皇帝。畢竟除了這些，還有幸不完的妃子，花不完的錢。
王璨頓了頓，提步跟著袁潤進了紫極殿。
殿內一片狼藉。
王璨卻是早已習慣了的。
魏帝脾氣大，時不時便有拿杯盞撒氣的舉動，因而他才在紫極殿裡鋪了地毯。
東西碎不碎倒是其次，隻是紫極殿裡內侍太少，他一走便隻剩下了殿外幾個不得傳喚不能入內的小火者，總不能任由琉璃渣子四濺，萬一再傷及陛
下龍體。更何況，杯盞碎裂之聲並不好聽，當時雖出了氣，但極難打掃乾淨，日後總也是個隱患。
王璨俯身拾起琉璃盞，寶石藍的羊絨毯上洇開了一團，指尖觸上仍覺察得出絲絲縷縷的涼意。
“陛下又貪涼了。”
魏帝聞聲，抬頭看了一眼，第一眼便看見了穿著內侍衣裳的袁潤。
滿肚子火氣被冰飲壓了下去，此刻卻又升起了無儘的感傷。說起來也確實可笑，他這一輩子從未有過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即便當年被父兄排擠，遠遠打發到臨安省去做個什麼安國將軍時，也確實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但自打有了袁潤……
更準確的說，是自打皇後崩逝，他的心便如無頭蒼蠅一般，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
魏帝看了袁潤好一會兒，直看到袁潤心裡發毛，才開口道，“你回來了。”
袁潤早在殿外就聽到了動靜，知道魏帝心情不好，便回答的格外小心，“兒臣先來給父皇報平安，想更衣後再來請安……賠罪。”
魏帝揮了揮手，“去吧。”
內侍服料子不好，一夜不換，上頭多了好些褶皺與土痕。白漬斑斑駁駁，總覺得有汗味兒會熏著眼睛。
魏帝看著袁潤的背影歎了一聲，“這小兔崽子，要是向楠還在，朕必定要吊起來賞他一次戒板炒肉。”
向楠是已去皇後的名諱。
皇後出自懷安青陽氏，青陽是上古大姓，傳到如今隻餘下懷安省一脈，這一脈又隻出了皇後一人。青陽大公本想招婿上門的，但不想自家孫女一心中意當時還是安國將軍的魏帝，無奈，便嫁了。
互換庚帖時雙方還議定，往後要擇第二子回懷安，承祧青陽之祠。可如今……
王璨不敢接話，便隻弓著腰收拾案上被浸濕了的折子。
他那時就跟在魏帝身邊，寸步不離，自然記得夫妻二人是怎樣的伉儷情深。
睹太子而思皇後，魏帝常常如此。
不僅是魏帝，就連他們……他們這些為奴為婢的，在看見太子殿下的時候，也總想起當年的皇後娘娘來。風華正茂，意氣正濃，見一粥一飯便念民生，心懷天下，舉手投足都帶著江山在握的傲氣與風采。
魏帝長長吐了一口濁氣，似把這些天心裡積壓的煩悶情緒都吐了出來，他正了正自己的神色，“簡贇到哪了？”
“回陛下的話。”王璨停住手，“今兒朝上奏了，簡大將軍現下已到了宛度。”
“嗯。”
魏帝應了一聲，複又望向了窗外。
窗外春色悠悠，縱橫的枝椏上鋪開層疊的翠，其裡間或響幾聲蟲鳴，悶悶的。
“那小兔崽子呢？怎麼還不來？更個衣還這麼磨磨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