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簡行之開口,他就咧開嘴,“嘿嘿,夫子,您喝水。”
順手端壺,給簡行之倒了一杯道:“太醫說喝茶多了不好,傷腸胃,您還是喝點白水吧,太醫說這個叫太和湯。”
簡行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殿下是已經決定了國士人選嗎?”
“學生與夫子看法一樣,都覺得顧素辰更合適些。”袁潤嬉皮笑臉,“就是還不曾來得及和父皇商量。”
“臣已辭去文華殿夫子一職,殿下不必再以學生自稱了。”簡行之雙手扶著拐,撇開頭,並不看袁潤。
可不管他看向哪裡袁潤都能鑽過來,一定要入眼一樣的,“有句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夫子一日是學生的夫子,就永遠都是學生的夫子。”見簡行之神色淡淡,袁潤又加了一句,“就譬如崔大人,學生如今稱呼崔大人,依然還是叫老師的。”
見簡行之要說話,袁潤連忙雙手遞上杯子,“夫子喝水。”
接著又想起簡行之的怪癖,連忙將杯子放在書案上,恭敬站在了三步遠的位子上。
簡行之這才看向他,挨完打後氣色到底也不怎麼樣了,麵上的病氣勝過了貴氣,但精神如此充沛,還有精力在這裡嚷嚷這許久,可見底子還行。聽說小時候跟著一個武師學過些腿腳功夫,到底魏帝這點子苦心沒白費。
又看到他背上的荊條,夏□□裳單薄,他肩膀上滲出了不少血絲兒,想必這一遭也長了教訓了。
於是他歎了一口氣:“背這麼多,不重嗎?解下來吧。”
袁潤心內欣喜,麵上還強作著淡定,“夫子說得對,有錯該罰,學生犯了大錯,便是再背幾日也是應該的。”
這孩子不老實。
簡行之打算讓他再長點教訓,這種客套話不是跟誰都能說,於是沉吟道:“既然殿下認識到了自己的大錯,那便再……”
聽簡行之要反悔,袁潤立馬快嘴接道:“不過夫子開了口,心疼學生,學生也得知道感恩,多謝夫子寬宥,學生以後必然再不犯錯了!”說著,三兩下卸下了肩上的荊條,長長舒了一口氣,“夫子您真是個好人。”
“知錯能改,善莫
大焉。”
簡行之依然雙手扶著龍頭拐,沉聲道:“殿下,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認識不到自己犯了錯。人非聖賢,知恥而後勇,方乃君子之道。”
“嗯,夫子說的是。”
袁潤敷衍了一聲。
“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若安天下,必先正其身。”簡行之又開始了說教模式。
袁潤繼續,“嗯,極是。”
這種油鹽不進的人根本沒辦法教,除非讓現實給他一嘴巴子,不然彆人說什麼都是白搭。簡行之歎了一口氣,“若無事,殿下便回東宮去吧。”
“嗯,極是……”
袁潤的反應慢了一拍,嘴卻有些快。
他連忙改口,“夫子說得是,知道夫子公務繁忙,學生就先回去了,國士一事與父皇通稟一聲再定吧。還有,夫子您以後就把鑰匙收收好,這個書樓是禁地,那書樓的鑰匙就是寶貝,萬一丟了,下一個撿著的人又不似學生這般知錯就改,那夫子豈不是要背一個看管不力的罪名嗎?還有,那個箱子的鑰匙啊,最好彆和門兒弄成一樣的,雙重保險嘛,大家圖的也不過就是個心安,夫子您說是不是?”
他也知道說這句話會挨打,因而就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口挪,一直挪到了門外才一口氣說完趕緊往外跑。
跑了幾步又覺得不對,自己今兒來是乾什麼來著?
除了解荊條,得解放,還要乾什麼來著?
怎麼忽然就想不起來了?
簡行之看著袁潤的背影,神情有些無奈。
諫言陛下立繼後,陛下拒絕了,退而求其次,諫言陛下廣納後宮,陛下沒說拒絕,也沒說答應,那自己這邊就得挑個好日子。
有備無患麼,白白準備了,總要比突然被問起來卻什麼都沒準備的好多了。
隻不過這個太子殿下……是當真不知道陛下要廣納後宮了嗎?為何竟然不求他勸阻陛下?他就當真這麼不想當太子嗎?
也是,自小在蜜罐裡泡大,不嘗嘗生活的苦,也不知道自己過得有多甜。
想讓他有個太子的樣子,還是得給他創造幾個競爭對手,再不濟有個假想的也行。
廣納後宮,妃嬪有孕,然後魏帝對太子的關注度降低。
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辦法了。
作者有話要說::貞觀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