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召中書令李牧之、戶部尚書張子昂、兵部尚書徐元。”
……
八月初七熒夜,崇仁坊。
一街輻輳,遂傾兩市;晝夜喧呼,燈火不絕。
這條長街繁華灼眼,喧囂貫耳,惟街尾一座靜立的明月樓格格不入。
三層的閣樓之上,從開闊的窗口向外望去,圓月似乎真的格外明亮。
與這靜默的月遙遙相對的,是閣樓上耍酒瘋的人。
“終於把你拽出來了,其多艱矣!”顧乘風醉眼朦朧,抓著陳九曜的手腕不放開,“我爹怎會如此迂腐!為了祖父遺言攔著我,放任邊關百姓被那些雜碎欺淩!”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要不殿下下旨吧,殿下下旨!讓我去西北前線!如此我爹就沒辦法了!”
卻說完就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這人偏要喝酒,自己灌自己,一頓晚飯吃到月上中天。
陳九曜叫人送來清水和巾帕,幫他擦拭通紅的臉使其降溫,低聲道:“阿弟,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楚定音接過巾帕,用修長的指將它按在水中浣洗,“五日後便是殿下生辰,二十成人初加冠,不是小事,緣君囑咐我們早點和你打招呼,定要把那日空出來,我們一同替你慶祝。”
陳九曜聞言眼中閃爍著明滅的光,教人難以看懂。
“謝諸位,但我應是無法應約了。”
……
次日一早,晨鼓方響,雄雞未鳴,黎明前的雲都仍是一片漆黑時,雲都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官員們,就在昏暗的街燈下騎著馬,走街穿巷前往大明宮了。
待行至望仙門,天已有欲明之意。官員們下馬向內走,每進一座宮門,都會經守衛仔細核對身份。
一路沿著寬闊的大路向前,過禦橋,到達含元殿東、西朝堂,行立班序,再向內過宣政門,在日華門和月華門內廊下序班等待,待太監唱喏之後,列隊進入宣政殿。
早朝由此正式開始了。
“西北屢戰屢敗,都是一幫酒囊飯袋!朕養你們有何用!”
許是因為昨晚收到的那封最新的戰報,今日宣威帝不耐走那些常規流程,上來直奔主題,發泄憋了一宿的怒意。
“陛下息怒。”底下跪倒一片,唯有陳九曜立在原地不動。
宣威帝向下一掃,麵色緩和,待看到陳九曜時,眼中再次閃過一絲不快,頓了頓,給群臣遞台階,“起來!”
“朕欲派玉黛公主和親,平息戰事。”
朝中早就盛傳宣威帝有與匈奴議和的意向,今日算是擺到台麵上講了,但依然裹著“和親”的遮羞布。說是和親,其實這不過是個挽尊的儀式,核心還是要割地賠款。
下麵頓時一片議論之聲。
“陛下!不可!”中書令李牧之開口,“如此行事,會折損我大霂國威。”
宣威帝聞言沉著臉盯著他,“我朝武將不堪重用,屢戰屢敗,故以和親之法平息戰事,李卿既反對,不如派你去戰場,揚我國威如何?”
下麵一片寂靜。
已是知命之年的李牧之臉憋得一片通紅,羞憤難當。
他是前朝遺老,文臣之首,桃李滿朝,他的學生聽到這句諷刺之言,也是內心憤懣,但不敢流露,隻能低頭掩飾神色。
陳九曜見狀欲開口,卻被殿外的嘈雜之聲打斷。
聲音由遠及近,愈來愈大,淒厲異常,殿內眾人終於聽清在喊什麼。
“父皇!女兒已有心上人!求父皇收回成命!”
聲音尖銳、絕望。
正是宣威帝準備派去和親的玉黛公主。
自覺顏麵有失的宣威帝大怒,“成何體統!帶她下去!”
看到宣威帝眼中的絕情,玉黛公主跪倒在地上,哀求:“求求各位大人!放過我!求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