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家藥店,李佳咬緊牙關趕快下車買了幾盒健胃消食片。
過了半晌,兩人才漸漸緩了過來。
張克輝能說話了:“吃不下還逞能?”
李佳笑嘻嘻地:“你不也是?”
張克輝:“三年都不想碰這玩意了。”
李佳邊笑邊點頭:“我也是。”
張克輝關上窗戶:“好了沒?走了!”
李佳問:“下午去哪兒?”
張克輝腳踩油門:“紫宸彆墅。”
李佳以為自己聽錯了:“啊?紫...宸彆墅?誰住那麼豪華的地方?”她突然想到什麼,“你要去沈百川父母家?”
張克輝點頭:“不然呢?”
“你懷疑他們?”
“懷不懷疑都得去一趟,你忘了我說的?以沈百川為圓心作螺旋狀偵查,他父母這塊,就在圓心附近,無論如何繞不開的。”
李佳點點頭,一副徹悟的神情。
“他父母你都見過了?”
李佳又點頭:“出事當天,兩人一前一後來過警局。”
“印象如何?”
“嗯···沈霖的反應還算正常,他來之後,我們帶他去見屍體,當他得知我們隻掌握了現場情況,還沒開展具體調查時,就很客氣地囑托我們儘快抓住凶手,期間他對著牆壁哭了兩次,然後在臨走前,他又一次拜托我們務必要抓住凶手。他走之後沒多久,王梅就來了···啊···這女人實在一言難儘啊!”
“怎麼了?”
李佳描述了一遍沈百川他媽所帶來的衝擊力。
“哎,你是沒看見···當時局長都快暈過去了!”
張克輝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沒有搭腔。
李佳突然意識到某個問題:“昨晚你預約了四名高管在今天之內和你見麵?”
“三名。”
李佳會意,王梅既然不接電話,那他們就通過沈霖直接殺去她家!
“你不是在查資料嗎?”
“嗯。”
李佳很誇張地大呼小叫:“哇···你的工作效率···真是驚人···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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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桑塔納駛進一條寬闊的瀝青道路,這裡的綠化覆蓋率比a市的其他普通住宅區要高得多。人與人之間不再因生存空間的過度擠壓而產生矛盾,綠草如茵的庭院、反射碎光的遊泳池,幾乎成了各家各戶的標配。
足夠的金錢才能在喧囂的城市中覓得一份安寧的私人領域。強大的安保措施使它變得堅不可摧、壁壘森嚴,就連李佳的警官證也無法撼動那張“外部人員,禁止入內”的鐵牌。
張克輝把電話遞給保安,半分鐘後,高聳的圍牆初次接納一輛非豪車的駛入。
這是沈百川遇害的第五天,星期一,沈霖和王梅這對夫妻因各自的原因都沒有去公司上班。
再見到王梅,李佳對她的印象與周四大不相同。
上次她來到警隊確認兒子的屍體,整個人的反應如同全天下遭受喪子之痛的母親一樣崩潰痛苦;在沈百川的解剖問題上,她又不停咒罵李佳缺德,一目了然的事還讓他兒子再挨一刀。李佳苦口婆心地解釋,或許致命傷並不在胸口,還要排除毒發身亡的可能性。屍檢恰恰不是在褻瀆死者,而是為死者討一個公道,不讓真凶逍遙法外。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麵。這位痛不欲生的母親,在確定完兒子的屍檢結果後,竟然將臉一抹、頭一梳,雄赳赳氣昂昂地帶著自家律師,徑直跑到李文博的辦公室,曉之以理中尚有警告,動之以情中猶帶威脅地命令公安部門堅決不能公開沈百川被刺身亡的任何消息。局長頭都大了,公共場合發生命案,社會上早就傳開了,這是警方能瞞住的麼?
這位企業高管態度強硬:隻要官方不表態,它就永遠是謠言!青竹的公關部門自會處理這些謠言!
局長犯了難:你這樣,抓不住凶手怎麼辦?
“青竹一年繳納多少稅款!那些警察養來乾什麼吃的?”
局長正想發火,她又迅速從企業高管切換成悲痛欲絕的被害者家屬:我和他爸爸就這一個兒子,抓不到凶手,我們也不活了!
然後便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的經典把戲。
一係列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得李佳歎為觀止!
局長李文博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忙得腳不沾地,為了儘快送走這尊大佛,他給出了兩點承諾:1,不發布懸賞,儘量推遲案情公告。2,就算隻靠自己警方也要快速破案。
李佳心裡忿忿不平:本來警力就不足,現在又掐斷群眾線索,鴨梨山大這四個字,簡直能刻在腦門上!
於是,她和劉明一麵跑斷腿地調查,一麵琢磨著請那人出山!
還好,他來了,兩人組升級成三人組,雖然請他出山的過程並不算愉快,但李佳覺得,那是她做過的最棒的決定。
比如現在,她走進王梅的私人領域,或許她今天能一窺這個女人最真實的模樣。
他們跟在女傭身後,在裝飾華麗的客廳中見到了王梅。
她徐徐從沙發上站起來,臉上脂粉未施,容顏憔悴,身形和上次相比瘦了一圈,沒有那份盛氣淩人,整體倒給人一種弱不經風的感覺。
“夫人,這位是張警官,這位是李警官,先生叫我帶他們上去。”女傭低眉順眼地向她解釋。
王梅頷首,仿佛對張克輝和李佳的到來並不意外:“我兒子的案子有什麼進展?”
張克輝賣了個關子:“沈夫人,待會兒我們能和你聊聊嗎?”
“和案子有關?”
“當然。”
“直接說吧,到底有沒有進展?”她重新坐下。
張克輝自然而然地安排:“好的,沈夫人在這裡稍等,我們一會兒就下來。”
他繞過女傭,自顧自地朝樓上走去,李佳抬腳跟在身後,忍不住回頭:一團尷尬的怒意浮在她臉上,女傭還杵在那兒,進退不得。
李佳在心裡笑了出來。
“還不上去?等著扣工資呢?”王梅尖利的嗓音驟然響起。
女傭把他們帶到書房門口,敲了兩下。
“請進。”裡麵傳來沈霖的聲音。女傭立刻扭動把手。
“麻煩你了。”張克輝偏過頭,語氣溫柔。
李佳也抱歉地朝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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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寬敞而明亮,一麵牆壁上懸掛著藝術品,與之相對的另一堵牆,則擺滿了古今中外的書籍。
沈霖合上手裡的《浪潮之巔》,然後將它放回書架。
他麵朝客人,端方的臉龐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與鬢角的微霜接壤。
握手寒暄之後,三人坐了下來。
張克輝問:“沈先生身體好些了嗎?”
沈霖點點頭:“有勞張警官掛念,”他用指尖按壓胸口,“今天這裡稍稍緩解了。”
張克輝:“沈先生畢竟做了搭橋手術,還是不宜過度憂傷。”
沈霖歎了口氣:“張警官,人到中年,有幾人能經受得住喪子之痛?我現在最大的期盼,就是你們能儘快抓住凶手,我相信那比打針吃藥都有效的多。”
張克輝點點頭:“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們正在修複路口的監控探頭,走訪調查工作也在同時進行。另一方麵,希望家屬能配合我們,儘量多提供被害人真實的社會關係、人際交往···”
哢噠一聲,門開了,王梅領著女傭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