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央想起自己對慶溪的承諾,自然沒有異議,扶著皇帝下了密道。密道的兩邊嵌著大顆的夜明珠,珠光如同披灑而下的星光一般璀然,將整間密室照亮,而那個坐在密室最中間的女人卻是蒼白一如死人。
她出身顯赫了數百年的蘭陵蕭家,論起血脈尊貴怕是皇室都比不上。生而高貴,幼承庭訓,即使是這樣的時候也依舊維持著最後的尊嚴,竭力挺直的脊背。
綠鬢如雲,膚如美玉,那如幽蘭一般的美人,即使是囚困於密室也依舊難言其灼灼顏色。
皇帝看著她的目光卻非常的冷淡,緩緩道:“其實,你有孕的第一日,朕就知道你腹中的那個孩子並不是朕的。”他彎了彎唇角,笑意卻冷如寒冰,意味深長。
惠妃端坐在木椅上,手指下意識的緊緊抓著椅柄,聲音裡麵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是啊。”她竭力穩住聲調,高傲的仰起頭去看皇帝,一雙幽深的美目好似含了許多難以言說的話,“六宮上下多少美人,哪一個不是殷切渴望能得子嗣?妾何德何能,可以得償所願?”
到了如今,惠妃心中早已是忍耐不了,那種壓抑在心頭的絕望和痛苦幾乎能夠使人癲狂,她幾乎是按耐不住的開口說道:“妾入宮時,方才十六,比元才人還要小,也曾滿懷希望。妾也曾希望能夠如同前朝賢妃一般輔佐明君,也曾希望修複陛下和世家之間的隔閡,也曾希望能夠得到陛下的垂青。可是,妾最後得到的是什麼?那蘭心宮裡的日日夜夜,長的幾乎讓人感覺自己也要跟著一點一點的死去”
她的眼中好似含著淚光,滿含淒涼的聲音在密室之中回蕩。正因為這話全然發自真心,故而才有直擊人心的力量。
皇帝性情冷淡,甚少臨幸後宮,所以後宮美人無一不是翹首以盼。那麼多空空等待的夜晚,一盞盞的燈火一直點到天明,這樣的等待確實是足以使人瘋狂。更何況,比起其他人,世家出身的惠妃處境更加艱難——她身處後宮,明知皇帝與世家的矛盾已然不可調節卻依舊無法背叛生她養她的家族。直到最後,她隻能選擇背叛皇帝。
惠妃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忽然低頭捂住自己的小腹,麵上顯出一絲少見的驚惶來:“孩子,我的孩子”她的身下不斷有血水湧出,惠妃徒勞的用手撫著自己的小腹,麵白如金紙。
她不能自持的從木椅上跌落到地上,養尊處優的纖纖細指抓在粗糙的石板上,痛得全身發顫。即使是痛得恨不得立時死去,可她還是竭力爬到皇帝的腳下,丟下所有固守的尊嚴,泣聲哀求道:“陛下,陛下,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妾知錯了,真的”在她的身後已然拖出長長的一條血跡。
這世上的母親,大多都愛孩子勝過自己的性命,那是勝過生存本能的母性。
皇帝的麵容卻依舊冷如寒冰雕成,甚至不去看她,毫無半點動容。
元央在旁看得心有不忍,想起自己答應過慶溪的事情,忍不住拉了拉皇帝袖子:“陛下,不若暫且饒了惠妃娘娘一命?”她竭儘腦力的想著理由,口上則是毫不留情的道,“她如此欺瞞陛下,簡直罪不可恕。一定要讓她親眼見著她所愛的、愛她的一切全都離她而去,讓她終身活在痛苦與悔恨之中”
說著說著,元央都覺得自己成了心如蛇蠍的奸妃。
皇帝垂眼看了她一眼,眼中好似含著些許的考量和揣測,忽然揚唇一笑:“既然愛妃這麼說了,那朕”他頓了頓,忽然停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