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回了數年前。又或者,她早就應該摔死了,卻是不知閻王老爺那裡出了什麼錯,竟然沒讓她喝孟婆湯,也沒讓她投胎,而是直接讓她重回到了數年前。
應該可以這樣認為的吧?她給自己找著理由,可隨即又覺得這個理由著實太過於荒謬。
程紹禟拿不準她的心思,見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月光下的身影纖細單薄,不由心生憐惜,語氣愈發的溫柔:“這會兒夜深了,你想必也累了,先回屋睡覺,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可好?”
淩玉遲疑須臾,點了點頭。
不管了不管了,先睡一覺,說不定明日醒來,一切就回複正常了呢!
她如斯安慰著自己。
兩人又一前一後回了屋,淩玉坐在床沿處,看著這個“死而複生”的程紹禟從櫃子裡翻出一套乾淨的衣裳,又取出他用的汗巾,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過頭來。
目光交接間,淩玉便聽他道:“趕了一日路,我先去洗洗,你且睡吧!”
言畢便走了出去。
她看著房門被人推開又輕輕闔上,緩緩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帳頂,努力梳理發生在自己身上之事。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硬物刺入後腦勺那一刻的劇痛,腦袋都穿了個窟窿還能活麼?可她偏偏活了。不但活了,還出現在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見到了不可思議之人。
程紹禟……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已經埋藏心底多年的名字。
帶著一身水氣的程紹禟剛進來,便聽到自家娘子喃喃地喚著自己的名字,明明是最簡單不過的三個字,可從她口中念出,卻是蘊著那麼一股百轉千回的味道。
他微眯著雙眸,望向床帳裡的起伏,也不知是不是朦朧夜色帶來的錯覺,總覺得今晚的娘子有些不一樣。可若要他具體說說有哪些不一樣,他卻又說不出來。
陰影擋住了視線,淩玉頓時回神,側過頭一望,便看到男人挺拔頎長的身影。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程紹禟沒有錯過她的動作,心裡的那股異樣感更濃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程紹禟詫異,清清嗓子道:“你先說吧!”
淩玉擁緊薄被,舔了舔有些乾的唇瓣:“你要睡這裡麼?”
話音剛落,她陡然醒悟過來,恨不得扇自己一記耳刮子。
這問的是什麼蠢話?!
程紹禟也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一時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唯有“嗯”了一聲,想了想,終還是不放心地問:“你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
淩玉正為自己的犯蠢懊惱,一聽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我就是、就是覺得頭有點兒暈,怕是著了涼,唯恐傳染給你。”
程紹禟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一邊說,一邊伸手探她額上溫度,男子帶有薄繭的溫厚大掌覆在額上,淩玉才反應過來。
“是有點兒涼,明日到縣裡抓副藥,服上幾帖想來便無礙了。”說完,又熟練地替她掖了掖薄被,未等淩玉再說什麼,他便如同哄兒子睡覺一般隔著薄被在她身上輕拍了拍。
“夜深了,先睡吧!”
這種被人照顧著的感覺對她來說很是陌生,她恍了恍神,油燈便被人熄滅了,屋裡頓時便又陷入黑暗當中。緊接著,她身側位置便躺下了一個人。
她反射性地往裡麵縮了縮,儘量拉開與男人的距離,雙手更是死死地攥著,一遍遍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人不會傷害她,這個人不會傷害她……
儘管如此,可她腦子裡卻不停閃現著那一幕——黑暗中,陌生的男人獰笑著朝她撲來,撕裂她的衣袖,死死地將她壓在身下……
不知不覺中,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腰肢突然被沉穩有力的胳膊摟住時,她的心跳幾乎停止,險些抑製不住恐懼尖叫出聲。
“小玉?”她抖得這樣厲害,程紹禟怎會感覺不到,以為她冷,連忙將她擁住,卻發現她整個身體都是僵著的,當下大驚,連人帶被便緊緊地抱入懷中。
淩玉不停地顫抖,雙手越攥越緊,一遍遍無聲地提醒自己:他是她的相公,他不是壞人,他不會傷害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絲絲暖意慢慢滲透她的體內,有人隔著被子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也許是真的累了,不知不覺中,她漸漸平複了下來,眼皮越來越沉,最終墮入了夢鄉。
懷裡傳出均勻平緩的呼吸聲,程紹禟一直擰著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借著微弱的月光望向懷中沉睡的容顏,再一想她今晚的種種異樣,神情若有所思。
難道在他離家的這兩個多月,曾有惡賊潛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