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玉用力一咬唇瓣,勉強壓下了內心的激動,深深地吸了口氣,快步朝他走去,‘呼’的一聲掀開他身上覆著的薄毯,那被裹了一層又一層白布的身體便露了出來。
她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隱隱發白。
這樣的傷……全身還能有完好的地方麼?這得遭了多少罪啊!
“你、你不用擔心,隻是瞧著厲害些,其實都隻不過是皮外傷,吳總鏢頭已經請大夫看過了,也敷了藥,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痊愈的。”程紹禟有些不自在地奪回薄毯蓋在身上,訥訥地道。
“那些殺千刀的畜生!”淩玉磨著牙,恨恨地道。
這簡直是把人往死裡打啊!
“都過去了,這回多虧了吳總鏢頭,若不是他四處為我們奔走,隻怕我們弟兄幾個的性命便真的要交待在牢裡了。”程紹禟的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淩玉勉強壓下了怒火,此時也發現了屋裡除了他們夫妻還有王氏及吳立仁,不禁有幾分尷尬,清清嗓子,朝著吳立仁盈盈行了個福禮:“多謝總鏢頭,總鏢頭之大恩,我們夫妻倆銘記於心!”
“弟妹無需多禮,再這樣便是見外了。”吳立仁爽朗地大笑道。
兄弟們都能撿回一條命便是不幸中的大幸,他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王氏抹了抹眼淚,也感激地道:“不管怎樣說,於咱們而言,這都是一輩子不能忘記的大恩啊!”
吳立仁自又是一番客氣。
淩玉倒是想認認真真檢查一下程紹禟身上的傷,可到底如今多有不便,與王氏先後退了出去,讓屋裡的兩個男人說說話。
“早前多有不便,一直不得空問問總鏢頭,此番弟兄們到底得罪了哪位貴人?又蒙哪位貴人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這性命?”程紹禟低聲問。
吳立仁臉色凝重,少頃,長長地歎了口氣:“你素來比他們沉穩細心些,我也不瞞你。此番你們並不曾得罪什麼貴人,隻是無意中卷入了天家之爭,這才引來了這場禍事。”
程紹禟心中多少也有了猜測,如今聽他這般一說,便證明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臉色都有些變了。
他們不過每日為兩餐溫飽四處奔波忙碌的尋頭百姓,天家之事與他們何等遙遠,那是隻會在戲文裡出現的,不曾想這回竟招惹了他們。
這一回,可真是死裡逃生了。
“……至於出麵救了你們的,那是齊王殿下!”
程紹禟沉默良久,沉聲道:“在被釋放前的三日,大牢裡曾突然出現數名身著玄色錦袍,手持令牌的神秘人,這些人與那些對我們行刑之人起了衝突。很明顯,這兩撥人馬分屬兩派。”
“齊王殿下既保下了咱們,可見他並不屬此兩派,那他又是為了什麼會冒著得罪另兩派人的風險救咱們呢?”
天家人的恩典,會是這般容易得的麼?
吳立仁搖搖頭,壓低聲音道:“此番也是多虧了齊王幕僚晏離晏先生,因有他出麵勸下齊王,齊王才會管了這樁閒事。你也莫要想太多,皇室貴胄,要什麼沒有,難不成還寄望著咱們這老百姓的報答?”
程紹禟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微微頷首道:“您說的是!”
***
於齊王趙奕而言,既然已經離開了京城那個是非之地,他並不願意插手太子與魯王之間的事。隻是,晏離卻有不同的看法。
“殿下想來也知道,當日與那批鏢師打起來的赤川道上山匪當中,便有魯王的手下。故而,魯王也清楚這些鏢師許真的一無所知,隻是以他的性子,向來便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這才壓著郭騏把人都給抓進了大牢。”
“如今他們用儘了大刑,卻是仍得不到半句有用的,足以證明鏢師們的無辜。況且,便是他們真的知道些什麼,於魯王而言又有什麼損失呢?說不定還是好事。故而,殿下若想保他們,魯王必不會過於阻撓。”
“再一層,殿下如今初來乍到,身邊到底缺少信得過的有用之人。況且,吳立仁此人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江湖中人最是講究‘忠義’二字,殿下此番若是救了他們,便是對他們有了救命之恩,自也能得到他們的忠心追隨。”
趙奕皺眉深思,緩緩地道:“先生所言甚是,隻是太子……先生也知道,日前太子便已經派了人前往縣衙提人。魯王可以讓他們活,可太子必定要他們死!”
晏離微微一笑:“魯王能放人,太子對鏢師們的忌憚自然也會削減,旁人若是出麵保人,以太子性情必然不許,隻除了殿下……”
趙奕臉色一僵,隨即冷笑:“先生說的不錯。”
於太子趙贇而言,所有兄弟都有能與他爭奪那個位置的資格,唯獨他趙奕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