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忠仆之妻 暮序 11715 字 9個月前

假裝忙碌不理她吧,那婦人卻見縫插針不停念叨,嗡嗡嗡的似隻蒼蠅那般煩人,著實忍受不住。

終於,在勉強抵擋了幾日後,秀才老爺已經有些擋不住,語氣也開始鬆了。

楊素問在與淩大春商量著店鋪修繕一事時,想到淩玉對她的囑咐,眼轉子轉了轉,便去問起他關於過繼的意思。

淩大春早就將淩秀才夫婦視如父母般孝順著,又哪有不肯之理,隻是想到生父和繼母那性子,又有些猶豫。

他一個人倒也無所謂,若是日後生父一家借此賴上了二伯一家,那豈不是他的罪過?

“這有什麼,我有個法子,管保日後他們沒臉來尋你。”楊素問得知他的憂慮,不甚在意地道。

“是什麼法子?”淩大春急問。

楊素問對著他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末了還道:“若是他們肯幫你,說明他們待你還有幾分骨肉之情,過繼一事便作罷:若是他們恨不得把你拋開,這樣的親人,你也不用再多想了。不過此事還得瞞著伯父伯母,若讓他們知道了,這戲也就演不下去了。”

淩大春沉默。

如此也好,便讓他試試,將來也好死心。

淩老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回到家,進了門便看到自家婆娘指著女兒罵。

“吃吃吃,整日便知道吃,家裡的活怎不見你多乾些?好吃懶做,真是白生養了你!”

淩招弟被她罵得又是委屈又是生氣,卻半句話也不敢反駁。

“你這死鬼,又跑去哪吃酒了?!”孟氏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登時大怒。

“老張頭請喝了幾杯,又不花錢。”淩老六打著酒嗝。

聽到不花錢,孟氏的臉氏才好看了幾分,再一看低著頭站在一旁的淩招弟,又罵道:“還站在這什麼?不趕緊去割豬草?!”

“老六,老六,不好了不好了,你們家大春出事了!”有人急急前來報信。

“出啥事了?死了沒?沒死便是沒事,嚷得像叫魂似的。”孟氏罵了句。

雖然不聞不問多年,但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淩老六忙問:“他出啥事了?”

“摔斷腿了,哎呦,傷得可厲害了,大夫說隻怕這一輩子許也隻能躺在床上了。”

“那不就徹底成了廢人?哎呦,還活著做什麼,不是白白要拖累人麼!”孟氏尖聲叫著。

“我去瞧瞧他!”淩老六扔下話,急衝衝便跑了出去,急得孟氏在後麵直罵。

***

淩大春神情木然,仿佛完全聽不到外頭的話。

“說得倒輕巧,十兩銀子哪,倒不如去搶!再說,大夫都說了,他這輩子彆想站得起來,就是一個廢人,既是廢人,還治什麼治,浪費錢!”是孟氏尖銳的聲音。

“老六,你是怎麼想的?大春終究是你的兒子,你便真的要對他置之不理?”淩秀才壓抑著怒氣問。

“他娘說的也對,十兩銀子太貴了,況且大夫都說了情況不容樂觀……”

“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大夫明明說情況雖不樂觀,但也不是毫無辦法,怎的到了你們嘴裡,就是治不了了,不過是不想出這十兩銀子,這才故意要咒孩子!”向來好性子的周氏憤怒地指責。

“不過是十兩銀子,說得這般容易,怎不見你們出?若是十兩治不好,還不得十兩?十兩又十兩,這可是個無底洞哪!”孟氏不滿地道。

“你們、你們簡直是不配為人父母!”淩秀才大怒。

“就是,太過分了,大夫都說了有很大希望,到了你們嘴裡就是不行了,是廢人。當年你們便把孩子趕出來,孩子都是一個人過的日子,這會兒孩子有難,你們仍推諉,簡直太過了!”越聚越多的村民中也有人說起了公道話。

“可不是,當初若不是淩秀才兩口子心善,大春說不定還活不到如今哪!”

“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淩老六你也不怕大春娘半夜裡回來找你。”

……

“你們夠了,他兩口子若真這般好心,怎不見他們把這銀子出了?!”淩老六憋紅著臉吼道。

“又不是他的兒子,人家做到這份上也是仁至義儘,你倒好意思?”有人當即嗆了回去。

“他要就過繼給他!”淩老六嚷道,話音剛落,卻覺得這法子相當不錯。

若淩大春不再是他的兒子,他也不用出那貴死人的診金藥錢,反正這兒子那般沒用,都十九歲了連一兩銀子都掙不下來。

孟氏眼神一亮,對哪!她怎沒想到。

“對對對,你們家又沒兒子,大春打小便與你們親近,合該給你們當兒子,不如把他過繼給你們,也是讓你們家有後了。”

淩秀才氣得渾身顫抖,他確是打算找個時間和淩老六談談過繼一事,可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下,被他當眾地提出。

這分明是生怕大春拖累了他們,把他當包袱般扔掉,這讓那孩子日後如何自處!

“方才說得那般好聽,這會兒又不肯應下,我瞧你們平日就是充好人,假仁假義!”見淩秀才不順勢應下,孟氏又尖聲嚷了起來。

“二哥呀,我也是為了你著想,兄弟幾個,就你沒個兒子繼承香火,將來誰給你們養老送終。大春怎麼說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和你們兩口子素來又親近,把他過繼給你確是最適合不過了。”淩老六假惺惺地勸道。

“淩老六,你們兩口子也算是缺德了,大春好端端的沒見你們提過繼,這會兒大春躺在床上不能動了,就說過繼,還養老送終呢!到時還不知是誰養誰!”圍觀的村民一陣嘩然,見過不要臉的,卻不曾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孟氏哪是好惹的,當即又是耍潑又是嚎哭,隻道後娘不易,人人都欺負她是個二嫁的,現場頓時便亂作一團。

“夠了,大春你們不要,我要!從今往後,他便是我淩德的兒子,與你們不相乾!”淩秀才一聲怒吼,成功地讓眾人安靜了下來。

“好好好,以後他便是你的兒子,咱這便去找二叔公改族譜。”淩老六大喜,生怕他反悔,一把拉住他便要去改族譜。

“對對對,改族譜改族譜!”孟氏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過繼這般重要之事,就這般隨便改個族譜便行了?你不是想讓人家幫你養兒子,將來大春好了,你又擺生父的譜讓人家奉養你吧?”人群中有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頓時便如激起千層浪。

“以這兩口子的無恥,這樣的事真做得出來,淩秀才你還是要慎重啊!”

“就是這個理,倘若將來大春好了,出息了,這兩口子必定纏上去。”

……

“呸!老娘有兩個兒子,需要他淩大春養?彆說他一輩子都這般廢物,便是當真出息了,老娘也不稀罕!”孟氏怒道。

“過繼了就不是我淩老六的兒子,他將來是好是歹與老子絕不相乾!老子也不稀罕!”淩老六也憋著臉大聲嚷著。

外頭的聲音漸漸遠去,很快便歸於平靜,楊素問同情地望著麵無表情的淩大春,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也彆想太多,至少伯父伯母是真關心你愛護你的。”

“我知道。”淩大春苦澀地道。

雖然這結果他也曾預料到,但真的發生,到底讓他心底發寒。

淩玉收到周氏讓人送來給小石頭的東西,毫無意外地看到了裡頭夾雜著楊素問給她的信。

她大略看了一遍,微微笑了笑。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分毫不差。

“大嫂,大嫂,快來把你兒子抱開,哎喲,乖侄兒,彆扯彆扯,疼死小叔叔了,大嫂,救命啊!”外頭傳來程紹安的求救聲,淩玉順手把信放在桌上便走了出去。

待她虎著臉把兒子教訓了一頓再回屋時,卻見程紹禟臉色難看地拿著那封信。

“當日大春過繼一事,是你的手筆?”

“有什麼問題?”淩玉奇怪地反問。

“有什麼問題?你竟然覺得這樣沒錯?你這是逼著他當眾與生身父親斷絕關係,也是眾目睽睽之下讓他成了被生父拋棄之人!”程紹禟壓著怒氣。

“淩六叔縱有不是,到底是他生身之父,生養之恩大於天,父子何來隔夜仇,如今一鬨,父子緣斷,你讓他日後如何自處?!”

被他一頓指責,淩玉也怒了:“難不成是我讓六叔拋棄他的?這些年他過的什麼日子,彆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清楚?六叔不念父子之情在前,翻臉無情在後,如此不慈,難道還要讓大春哥給他當孝順兒子?!”

“血脈親情豈能說斷就斷,更何況還以這般不堪的方式斷絕,淩六叔確有諸多不是,可他便不曾有過慈愛之時?嬌兒呱呱墜地,稚子慢慢長成,他便不曾真心疼愛過?”程紹禟臉色愈發難看。

“難道大春哥便不曾有過孺慕之時?他便不曾真心孝順過他?可他換來的是什麼?!常言道,父慈子孝,如今父不慈,子還要愚孝?”淩玉毫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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