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程紹安便驚訝地看到兄嫂已經和好如初了,心中納悶。
倒是王氏像是沒有察覺半分不妥。
哪對夫妻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的, 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再說,以長子那性子,也惱不了太久。
過繼之事已經定了下來,淩玉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便將全副身心投入留芳堂中去。
王氏知道她與人合夥做生意後有些意外,也有幾分不讚同, 但聽聞合夥之人是她娘家兄長和縣裡回春堂以前楊大夫的女兒,加上程紹禟也已經應允了,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程紹安聽聞後興致勃勃地想要加入一份,如今茶水攤的生意越來越差, 收保護費、場地占用費等各種名目費用的流氓地痞惡霸越來越多, 入不敷出的局麵漸漸成為常態,縱然淩玉已經不再從他的收益中抽取部分了, 可他能掙的錢依然不多, 隻有以前的零頭。
淩玉早就預料過他的反應, 正想說話, 那廂程紹禟已經搖頭道:“此事不妥,若是自家人的生意倒也罷,可這當中還牽扯了楊姑娘。況且,店鋪之事能成, 全靠了大春兄, 若是咱們家中再加入一人, 倒是有占便宜之嫌。”
“你大哥說的對,此事便罷了,你若是想,待巧蓉進門後再做些其他小生意,若是錢不夠,娘這裡還有些。”王氏隨即勸次子。
親家那頭的生意,自己家中有兒媳婦這一房加入便足夠了,再加次子這房成了什麼?
程紹安有些失望,但兄長與娘親都不同意,他也不能再說什麼,唯有悶悶地應下:“那好吧!”
淩玉有幾分感動,捫心自問,她確確實實是不想程紹安摻合進來,但是以她的身份卻又不適宜拒絕,由程紹禟和王氏出麵是最好不過了。
當是,也是因為這母子二人是實在人,在利益跟前亦不為所動。
“其實大春哥還盤下了店裡前任東家留下來的一批布匹,我想著表妹做得一手好針線,想請她幫忙製成成衣,若是賣得不錯,紹安日後也可以沿著這路子做些生意。畢竟留芳堂隻是做胭脂水粉香膏生意,並不打算涉足衣料布匹一行。”淩玉將她的思量道來。
那母子三人想了想,均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布匹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用來試試水,效果好的話投點本錢進去開間小店專賣布匹成衣也是個不賺頭。
程紹安立即大喜:“多謝大嫂提點!”
淩玉微微一笑。
其實這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那批布是一定要處理的,而程紹安這一房也不能置之不理,自來父母都有幾分劫富濟貧的思想,縱然如今婆母公平地對待兩個兒子,可若是將來兩房人貧富差距太大,矛盾自然也多。
這是一個很無奈,也是很讓人憋悶的現實。
好在,至少目前看來,程紹安好像比他上輩子要長進許多。至於將來他會如何,與金巧蓉又能走到何種地步,她也不願多想。
能做的她已經做了,上輩子之事她也儘量不去計較,隻想好好經營這輩子的日子,可不計較不代表著接受,更不代表著她便真的要‘長嫂如母’,去操心他們能不能過得好。
一切事漸漸上了正軌,程紹禟開始到衙門當差,店鋪也重新修整妥當,因家中老仆誠伯也從老家回來了,楊素問便也回到縣城她的家中,全身心調製第一批準備售賣的玉容膏。
程紹禟成了公門之人,淩玉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硬是塞給他幾盒玉容膏,讓他想個法子送給郭大人府上的夫人小姐。
程紹禟聽罷臉色都變了,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荒唐!這豈不是成了私相授受?你置我於何地?!”
“你怎的就這般笨?!”淩玉跺了跺腳,恨恨地道,“難不成你不會尋個機會交給郭大人?”
“這又有何區彆?更何況,我一堂堂男子,通過人家夫君送東西給他的夫人,這成何體統!”程紹禟的臉色仍舊不好看。
哪有男子隨便送東西給家眷外的女子的,簡直荒唐!
“算是我送的,這樣總可以了吧?便當是多謝上回郭大人救命之恩。”淩玉快要被他的榆木腦袋氣壞了。
程紹禟濃眉緊皺,還想要說什麼反對的話,可淩玉已經直接把東西往他手上塞,威脅道:“你若是不幫我送出去,日後便自己睡柴房去!”
“你!”程紹禟氣結,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這樣威脅自己,可不管怎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威脅確實奏效。
“僅此一回!”他板起了臉。
淩玉一見便知道他這是應下了,當即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心裡卻想,真當她開善堂呢!送這麼多出去她也心疼啊,也就免費派送這一回,待留芳堂開張後,憑是誰再想要也得捧著真金白銀來才是。
當日從楊素問處拿的幾盒玉容膏早就在被擄逃跑時給丟了,如今的這幾盒是在娘家的時候楊素問給她的,她留下了四盒,自己留一盒,給了王氏一盒,打算過些日子給她姐姐淩碧送一盒,餘下的這一盒自然要給未來弟妹金巧蓉。
恰好她也想與金巧蓉說說縫製成衣之事,故而便帶著那玉容膏到了金家。
孫氏前來開門,見是她,笑著將她迎了進去。
“表姑最近都在忙什麼?我瞧著倒像是清減了不少。”淩玉跟著她進了屋,笑著問。
“閒來做些針線換幾個錢,來,嘗嘗我這紅棗茶,看味道可能入口?”
淩玉接過啜了一口,有點紅棗的香甜,但又帶有茶葉的甘醇,二者結合於一起,倒也有幾分獨有的風味。
她毫不吝嗇地表示了讚美,把孫氏高興得合不攏嘴。
淩玉還記得婆母曾經提起,這個表姑曾經在大戶人家府上當過侍女,故而儘管如今家境不怎麼好,但吃穿用度卻也頗為講究,再簡單平凡的東西也能弄得賞心悅目。
淩玉其實挺敬佩這樣之人,無論身處何種境地,總不會讓自己過得狼狽。
上輩子這位金家表姑在金巧蓉出嫁後兩年便過世了,並不曾經曆那種戰亂,這或許也勉強算是一種幸運吧!
“巧蓉表妹呢?怎不見她?”
“她在東屋呢,你先過去,我收拾收拾便來與你們說說話。”孫氏笑著道。
金巧蓉正在屋裡繡著嫁妝,雖然對這門親事並不是十分滿意,但程紹安對她的用心她還是很受用的,再者畢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故而這嫁妝她還是用足了心思去準備。
淩玉進來的時候,她正繡著嫁衣,看著嫁衣上栩栩如生的牡丹,淩玉不由一陣驚歎:“表妹當真好手藝,這功夫,彆說在村裡頭,便是放眼整個縣城,也挑不出一個來。”
這話她說得確是真心實意,並非客套,再看看白淨嬌美得不似農家女子的金巧蓉,秀眉彎彎似柳葉,明眸似是蘊著盈盈秋水,瓊鼻丹唇,說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也相信。
這樣的美姑娘,難怪程紹安對她一見傾心,為了她拚死拚活地掙錢。隻是不知上輩子他又為何那般狠心地拋下她?
她想不明猜不透,便也放開了。
“表嫂說笑了,快請坐。”金巧蓉嘴上客氣著,心裡卻甚為得意。
對自己的繡工,她向來自信得很。
淩玉誇了她幾句,又與她說了會兒閒話,這才道明了來意。
她並不瞞她,如實說明那些布是她與旁人合夥盤下來的,如今若是請她來做成衣,工錢大概隻比市麵上多出兩成。
其實淩大春的意思是隻多一成便好,隻是淩玉是知道金巧蓉的本事的,覺得能添至二成,淩大春見她如此看好對方,便也隨她了。
金巧蓉聽罷笑意微斂,垂著眼眸片刻,正想說話,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的孫氏連聲喚好。
“如此便太好了,左右這嫁妝也快要繡好了,倒不如再籍此機會多個進項。”孫氏倒是滿懷歡喜。
“娘說的是。”金巧蓉輕聲細語地應下了。
見她同意,淩玉便也乾脆道:“既如此,改日我倒把那布匹和款式給你送來。”
“有勞表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