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淩玉心裡咯噔一下,不敢相信地望向那人。
他是……太子殿下?上輩子那個短命太子?!
程紹禟也有幾分愕然,懷疑的目光轉向那位‘主子’。
“孤確乃當今太子趙贇。”趙贇緩緩地道。
“有何憑證?”
趙贇從懷中掏出一塊印鑒扔給他,他連忙接住,對著月光仔細辯認印鑒上的字,臉色終於變了。
“怎麼?如今可相信了?”趙贇將印鑒收好,淡淡地問。
程紹禟腦子裡一片混亂,可仍是知道自己怕是無意中卷入了皇族之爭,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兒子放到地上,跪下行禮:“草民程紹禟參見太子殿下!”
淩玉也下意識地跟著跪了下來。
隻有小石頭站在爹爹身邊,雙手仍是保持著環著爹爹脖子的姿勢。
“起來吧!”
程紹禟與淩玉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尤其是淩玉,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會遇上了早死的太子,還陪著他經曆了一場被追殺,險些把性命都交待在這裡了。
“程紹禟,如今孤命令你全力保護孤回京,到時孤必然重重有賞!”趙贇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也打斷了她的沉思。
程紹禟垂眸,片刻,恭敬卻疏離地道:“殿下安危關係到江山社稷,草民學藝不精,恐難擔此大任。此處離長洛城不遠,為殿下安全著想,不如請當地知府派兵護送殿下回京,如此方是穩當。”
趙贇似乎沒有想到他竟然這般直白地拒絕,登時大怒,陡然拔出褚良腰間長劍指著他:“你便不怕孤殺了你?”
程紹禟牢牢地將妻兒護在身後,迎上他充滿殺意的眼眸:“殿下若要殺草民,便不會多此一舉問出此話。”
趙贇陰狠地盯著他良久,終於收回了長劍,冷冷地道:“你在怨孤連累了你們。程紹禟,孤方才的話並非故意嚇唬你。如今你們一家三口的命早就與孤的性命連在了一起,你以為此時離開孤,那些人便會放過你們?”
“天真!若孤平安活著回到京城,你們才有活下來的機會;若是孤死了,那些人為了掩藏孤身死的真相,必然會將你們滅口,畢竟你們是最後與孤一起的人!”
程紹禟心口一緊,死死地攥著拳頭。
淩玉白著臉,自然也明白他這番話並非危言聳聽。
那些人連太子都敢殺,更不必說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對付起來就如捏死幾隻螞蟻。
“怎樣,考慮得如何?要不要護送孤回京?”良久,趙贇居高臨下地又問。
程紹禟握著塞到他掌心的娘子的小手,胸口急促起伏著,啞聲問:“殿下沿途便不能尋心腹臣下派人來麼?僅憑草民與……”
“在下褚良,是太子府的侍衛統領。”褚良回答。
“褚統領。”程紹禟喚了聲,隨即繼續道,“僅憑草民與褚統領二人之力……殿下身上帶傷,再加上拙荊與犬子,要想避開沿途的追殺平安返回京城,實非易事。”
“不如,不如先讓拙荊與犬子離開……”
“紹禟!”淩玉驚呼,隨即又聽到趙贇冷笑著問,“你覺得可能麼?縱是孤答應讓她們先行離開,你便能擔保她們真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程紹禟沉默。
若是還不曾遇到方才那兩場追殺,他的妻兒倒也能平安脫身,可如今露了臉,確是不敢保證。
淩玉自然也明白這一點,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啞聲道:“你在哪,我們母子便在哪!”
她是惜命之人,但凡有一分活下去的可能,哪怕是心中不忍不舍,她也會選擇帶著兒子先行離開。可是,事已至此,莫說太子絕不會讓她們走,便是回去的路上,她也不敢保證不會遇到那些追兵。
“尊夫人倒是個明白人。”趙贇冷哼。
“娘,我餓了……”小石頭委屈的聲音響起,也打斷了已有幾分沉悶壓抑的氣氛。
淩玉連忙抱過他親了親:“好,娘給小石頭找吃的。”
她記得從娘家離開時,娘親還給她塞了好些小石頭愛吃的糕點,就是不知經過方才一場打鬥後還在不在車上。
借著月光在車上找了好一會兒,終於讓她找著了裝著食盒的包袱,打開一看,食盒早就爛了,裡頭的糕點也碎得不成樣子。
“罷了,將就一下吧,我再去前頭找找,看能不能捉隻兔子山雞之類的。”程紹禟歎了口氣,挑了塊稍大的糕點渣遞給兒子,又挑了一塊給淩玉,最後遲疑了一會,望向坐著閉目養神的趙贇。
“禇良,你與他一起去吧!”趙贇淡淡地吩咐著。
聽他如此說,程紹禟動作乾脆地把那包糕點渣放到了淩玉手上。
“你小心些!”淩玉不放心地叮囑。
程紹禟拍拍她的肩膀:“放心!”
又摸摸兒子的腦袋瓜子,柔聲道:“好好保護娘親!”
“好!”小家夥嘴角還沾著點心渣子,可卻用力地點了點頭,脆聲應下。
目送著那兩人離開,淩玉才抱著兒子,挑了一個遠離趙贇的位置坐下。
小石頭吃了幾塊糕點渣子便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淩玉知道他這是困了,摟著他在懷裡輕輕哄他入睡。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小家夥便睡了過去。
看著兒子臉上猶帶著的淚痕,淩玉心疼極了,臉蛋輕輕貼著他的摩挲了幾下。
“你這個兒子,膽子不小,好生教導著,將來未必不會有一番前程。”男子低沉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淩玉瞥了一眼對麵仍舊闔著眼睛的趙贇,淡淡地回答,“我隻要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便好。”
“婦人之見,慈母多敗兒!”趙贇冷笑。
其實,這一家子的膽子都不小,以為他瞧不出他們眼中的怨惱是吧?真真是虎落平陽,若非正是用人之際,必然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淩玉抿抿雙唇,不願再理會他。
程紹禟與褚良回來時,手上都帶著獵物。
程紹禟獵得一隻山雞和一隻野兔,褚良則擰斷了三隻山雞的脖子,鮮血還一滴滴地滴落下來。
程紹禟自小便跟著父親上山打獵,對處理獵物自是再熟悉不過,淩玉有心想要幫他,但又不放心兒子,唯有聽從他的意思,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忙碌。
褚良亦有不少野外露宿的經曆,故而很快便架起了火堆,親自動手把獵物烤熟。
淩玉一邊吃著程紹禟遞給她的兔肉,一邊偷偷望了望對麵的趙贇,見他縱然是滿身狼狽,可吃東西的動作依然還保持著皇室貴族子弟的優雅。
她暗暗思忖。若是這輩子太子沒有死,會給這世界帶來什麼改變呢?有太子在的話,名正言順,那齊王是不是就沒有登基繼位的可能了?
這個太子若一直在,幾年後的齊王自然不會被冊立為太子,那是不是代表著不會有那場戰事發生了?若是如此的話,可真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這位太子殿下瞧來不是什麼好相與之人,性情也似是有幾分暴戾,日後若是登基繼位,真的會比上輩子的齊王好麼?
雖然她隻是尋頭百姓,可也知道齊王登基後頒下了一條又一條有利於民的政令,僅僅用了幾年的功夫便收拾了先帝留下來的爛攤子,而百姓的生活也一日比一日好,至少三餐溫飽基本上是能保證的。
可若是換了眼前這一位呢?
下一刻,她又覺得自己真是瞎操心,她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婦道人家,哪輪得到她來操心皇家基業民生大事,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她隻要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便行,其餘諸事管他怎樣呢!
心裡這般想著,她便又心安理得了,抹了抹嘴角的油漬,看了看半醒半睡地被程紹禟抱在懷中喂食的兒子,低聲提醒:“不要喂他吃太多,免得他撐壞肚子。”
程紹禟點點頭:“我知道。”
趙贇微抬眼簾掃了一眼對麵那旁若無人的夫妻,而後重又闔著眼眸。
若是這一回他僥幸逃出生天,必教那些膽敢背叛他的人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