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
淩玉有些頭疼,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居然膽大包天去招惹那尊最大的煞神。一時恨不得把小家夥拉過來打一頓屁股,可偏偏程紹禟卻護著兒子,隻道‘童言無忌、大人有大量’雲雲。
淩玉無奈。
瞧那位太子爺方才氣狠了的模樣,像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麼?
想了又想終究是氣不過,她伸手在兒子的小臉蛋上捏了一把,壓低聲音教訓道:“老虎便是打盹,也依然是隻老虎,你不能以為他暫時瞧著可親近便不把他當回事!“
小家夥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道:“爹爹坐的位置,爹爹坐的!”
“是是是,什麼都是你爹爹的,你怎不說這船也是你爹爹的呢!”淩玉沒好氣地又捏了他一把。
這霸道鬼,但凡爹爹用過的東西都是他的!
小家夥乾脆一頭紮進爹爹懷裡。
程紹禟無奈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這才對淩玉道:“明日怕是會有大風雨,等會兒咱們到了最近的村鎮便要停下來歇息。”
“他們同意了麼?”淩玉朝著船艙位置努了努嘴。
“褚統領已經同意了,這會兒想來在征求那位的意見。不過如無意外,應是會同意的,畢竟在大風雨中航行,危險性著實太大。”
很快地,他們便確切得到了褚良的答複,船將在離此處最近的村鎮靠岸,待風雨過去後再度啟航。
程紹禟暗暗鬆了口氣,雖然在淩玉跟前,他說得那樣信心滿滿,其實還是擔心那位太子殿下急於回京而堅持冒雨而行,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旁人倒也罷了,他的妻兒可經受不得這些。
得了主客的同意,中年船夫歡歡喜喜地離開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淩玉便感覺船航行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這離最近的村鎮大概要行多久?”淩玉捏著兒子的小手,隨口問兒子他爹。
“若按如今這速度,大概要差不多兩個時辰,放心吧,天黑前一定可以趕到的。”程紹禟回答。
淩玉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歎氣:“此番可真真是……”
真真是什麼,她雖沒有說出口,可程紹禟也是明白的。
真真是一番無妄之災!
夫妻二人帶著兒子回船艙裡,迎麵便對上趙贇的一張黑臉,程紹禟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代兒子請了罪。
趙贇卻隻是冷哼一聲,彆過臉去又再度看著窗外的茫茫河水,程紹禟也猜不出他這是什麼意思。
倒是小石頭噘著嘴直哼哼,淩玉又捏了他一把,小家夥才安分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天色越來越暗沉,不到片刻的功夫,狂風驟起。
船艙裡的眾人根本坐不穩,淩玉甚至覺得整條船都像是快要被風刮跑了一般。
“客官,風太大了,隻怕這雨要提前來,咱們先找個地方靠岸。”船娘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靠岸靠岸,儘快靠岸!”程紹禟緊緊抱著兒子,也不等趙贇主仆開口便急急道。
那船娘得了話便快步離開了。
一陣大風刮進來,吹得艙裡一陣“乒乒乓乓”的物品掉落的響聲,窗簾迎風瘋狂翻滾,發出一陣撲剌剌的聲音。
船急劇地搖晃起來,晃得淩玉根本站立不穩,唯有一手緊緊地抓著窗欞,一手死死地抓著程紹禟。
程紹禟抱著如同八爪魚一般纏著自己的兒子,勉強穩住了身子。
趙贇和褚良的情況比他們卻是好上許多,兩人是習武之人,又無需顧及他人,很快便穩住了身子。
如同鬼哭兒狼嚎般的呼呼風聲吹響在耳邊,嚇得小石頭整個身子不斷地往爹爹懷裡縮,四肢更是把程紹禟纏得更緊。
“褚良,你去幫忙,儘快把船靠岸。”趙贇忽地吩咐。
褚良遲疑了一下,並不怎麼放心他一人留在此處,趙贇不悅地瞅了他一眼,他這才應下:“是,屬下這便去。”
褚良步伐不穩地出去後,很快地,船勉強算是穩了些許,可很快地,又是一陣狂風大作,船更加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爹爹,我害怕!”小石頭終於哭叫了起來。
程紹禟安慰性在他額上親了親,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彆怕,爹爹在呢!”
小家夥嗚咽著把他纏得更緊了些。
程紹禟本打算也去幫忙的,可這會兒被兒子這般一哭,倒也遲疑了。
淩玉看出他的猶豫,伸出手去想把小石頭接過來,可平日愛粘她的小家夥卻不肯讓她抱,一個勁地往程紹禟懷裡縮。
“罷了,再看看情況吧!”程紹禟無奈。
不過片刻的功夫,豆大般的雨點便砸了下來,程紹禟再不猶豫,當機立斷把兒子塞進了淩玉懷中,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打算和褚良一起幫助船夫儘快停靠。
小家夥被爹爹拋下,當即哇哇地大哭了起來。
淩玉抱著他安慰了幾句,小家夥抽抽噎噎地開始向她控訴爹爹不好,爹爹不要他之類的話。
淩玉耐著性子又是親又是哄,可小家夥頭一回這般被爹爹扔下,心裡可謂委屈極了,嚶嚶的哭聲怎麼也止不住。
“閉嘴!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趙贇猛地喝斥,倒是把淩玉嚇了一跳。
小石頭哭聲頓止,淚眼朦朧地望著他,下一刻,“哇”的一聲哭得更響亮了。
“壞蛋,嗚,討厭壞蛋……”
趙贇額上青筋頻頻跳動,臉色鐵青得可怕。
淩玉嚇得小心肝亂顫,隻恨不得捂著兒子的嘴,生怕趙贇當真發作起來,連忙虎著臉:“你再不聽話,娘親便要惱了!”
小家夥一聽更加委屈了,隻是到底還是怕娘親惱,抽抽答答起來,小胖手抹著眼淚。
兩廂一對比,趙贇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半個時辰不到,在眾人合力之下,船便在一條荒蕪人煙的破敗村子靠了岸。
淩玉懷中的兒子被程紹禟接了過去,兩人身上幾乎快要濕透了,此刻正在船夫夫婦的引領下往村裡走去。
風呼呼地刮著,敲打著沿途破敗屋子的門窗,雨點砸在身上,淩玉忽地生出幾分寒意來。
“紹禟,此處是什麼村?為何竟會破敗至此?”
戰亂未起,想來應不會如此才對啊!
程紹禟心中也是狐疑,瞥了一眼前方不遠的船夫夫婦和趙贇主仆,心口緊了緊,也有了幾分警覺。
“莫怕,想來應該無事。”他安慰著。
雖然他這般說著,可淩玉心裡卻更加發毛了。
突然,前頭的四人停下了腳步,淩玉正想問問怎麼回事,突然便被程紹禟一把擁入懷中,她還來不及反應,便聽到前方先後兩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她愣了愣,抱著他的程紹禟已經鬆開了她,快步走至趙贇跟前,憤怒指責:“你為何要殺他們?!難道在你們這些皇室貴族眼裡,尋常百姓的性命便如此輕賤如泥麼?!!”
淩玉大驚失色,望向地上,果然便看到方才還好好的船夫夫婦倒在了血泊當中。
她用力把正要好奇地探出脖子的兒子按了回去,身體因為極度憤怒而不停顫抖。
片刻前還好好的兩條人命,瞬間便沒有了……
趙贇陰沉著臉:“你這是在指責孤?”
“上位者,更應該愛民如子,你如此輕忽人命,他朝如何為一國之君?如何使萬民臣服!”程紹禟氣得不停顫抖,右手按著劍柄,恨不得當場奮起,斬殺此日後暴君於劍下。
“程兄弟,若不是你識人不明,咱們如何會落到這般險境,你且仔細瞧瞧四周!”褚良忽地冷冷地道。
程紹禟一愣,下意識抬頭一看,竟見不知何時,周圍出現了十餘名手持兵器的黑衣人。
淩玉臉色也變了,抱著兒子飛快地躲到他的身後。
“你再看看你方才還在為他們抱屈的船夫夫婦。”褚良冷漠的聲音又再度響了起來。
程紹禟低頭一看,看著地上那地對夫婦被褚良挑下的臉皮下,卻是另外兩張完全陌生的臉。
他當即僵住了,全身血脈仿佛也停止了流動。
所以,這真的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