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超原不過一江湖草莽,蒙殿下不棄,得以追隨左右。殿下之恩,宋超永誌不忘,來世必當結草銜環,當報此恩。”
說完,又跪向趙贇道:“太子殿下,宋超自知罪孽深重,更不敢居救駕之功,今陛下之疾、貴妃娘娘之死,皆由宋超所起,宋超願以命償之!”
一言既了,他猛地朝侍立一帝的侍衛衝去,‘噌’的一下拔出對方腰間長劍,架在脖子上用力一抹,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血濺當場,而後‘咚’的一下倒在了紫煙身邊,氣絕而亡。
“宋大哥!”程紹禟飛身上前,指尖隻觸及他的衣袍,眼睜睜地看著他飲劍而亡,再也動彈不得。
趙贇眸光微閃,麵上卻無甚表情,冷然地望著地上那兩具屍體,良久,意味深長地瞥了齊王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天熙二十三年,魯王逼宮失敗,被貶為庶人,三日後自絕於天牢。天熙帝突發腦疾,半身不遂,口不能言,朝政大事交由太子趙贇全權處理。
趙贇執掌朝政後,頭一件事便是執行天熙帝曾經下的旨意,從重處置參與魯王逼宮謀反的黨羽,一時之間,數不清多少的朝中大臣鋃鐺入獄。
抄家、流放、處斬,京城西市口每日都有參與謀反的官員被處置,血流成河。
與此同時,趙贇命定遠將軍程紹禟領兵十萬,前往西南郡支援鎮寧侯,驅逐西戎外敵,掃清西南郡匪亂。再命鎮國大將軍率兵平定匪禍最為嚴重的西北一帶。
接到晉封定遠將軍及率兵支援鎮寧侯的旨意時,程紹禟剛剛與唐晉源辦完宋超與紫煙的身後事。
待傳旨的宮中內侍離開後,唐晉源冷笑一聲道:“恭喜程大哥終於當了將軍,咱們兄弟幾個,就屬你官運亨通,短短兩年時間不到,連晉數級,滿朝隻怕也數不出幾個來。”
程紹禟迎上他的眼神,沒有錯過裡麵一閃而過的惱怒,少頃,平靜地指出:“你在怨我。”
“是!我是在怨你!假若當日你肯代宋大哥向太子求情,他何至於會連性命都保不住!我知道,你是怕開罪了太子,從此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明白,我了解!”唐晉源深深地吸了口氣,恨恨地道。
“那紫煙姑娘呢?她又犯下了何種不可饒恕的大罪?為何你卻不肯替她求情,也好讓她留得一命。”淩玉冷漠的質問聲突然在屋裡響了起來,唐晉源呼吸一窒,正想開口反駁,可淩玉卻打斷了他的話。
“我自是明白,在你的眼裡,紫煙姑娘的命如何能及得上你們的宋大哥。隻是,你卻莫要忘了,這一切悲劇的源頭,正是在於你們的好大哥,當年假若他肯回報紫煙姑娘半分真心,肯尊重她的意願,一切何至於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
“如今他自絕,除了不願連累你們,不願連累齊王外,何嘗不是因為心中有愧,何嘗不是意識到自己當年大錯特錯!”
唐晉源臉色有幾分發白,張嘴欲說些什麼,可卻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歸根到底,害死了宋超,害死了紫煙的,是你們這些忠義弟兄們對女子的輕視,對女子的無情!”
淩玉深深地呼吸幾下,以平複心中怒氣。
經過上回宮中之事後,她對紫煙再無好感,可這不妨礙她更痛恨宋超之流對女子的冷漠輕視。
程紹禟下意識握著她的手,似是安慰,又似是無聲地表示自己的委屈。
他沒有輕視女子,沒有對自己的妻子冷漠無情,所以,她不能將自己歸於‘你們這些忠義弟兄’。
淩玉想要掙開他的手,可他抓得太緊,她掙脫不得,唯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便也隨他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晉源才苦笑一聲,無力地跌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捂臉。
下一刻,他用力抹了一把臉,衝著程紹禟道:“程大哥,對不住,方才我並非有意怪你,隻是心中著實難受。當年若不是宋大哥救我一命,我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我明白。”程紹禟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聽他道。
“程大哥,有一句話,不管你聽後會有什麼想法,我還是想對你明言。太子,實非明主!”
“此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心思深沉。當日他先明言宋大哥其罪當誅,引來咱們驚懼,再以一句‘死罪可免’,讓人對他感恩戴德。最後的‘執行宮刑’,明為寬恕,實則仍是想要置宋大哥於死地!”
“以他的聰明,如何會看不出宮刑之於宋大哥而言,更甚於死亡。這明為饒恕,實則逼之自絕,心思一環扣一環,可謂陰險至極,狡詐至極!”
“這樣之人,又怎會是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