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有些不死心地找了一遍,揭開最後一隻壇子,仍舊是空無一物,終於泄氣地把壇子一推,看著它滾了幾個圈,才停在一處角落裡。
不經意間,她忽地發現方才那壇子下麵,似乎有個什麼東西露了出來。
她心思一動,一下子便想到了當年小穆當年帶來的那隻箱子,印象中程紹禟便是埋到了地窖。
她遲疑著要不要挖出來看看,看裡頭到底藏的是什麼東西,以致讓程紹禟當日的態度變得如此奇怪。
片刻之後,她一咬牙,動手便去挖。
反正程紹禟又不在,看一看又不會怎樣,最多看完之後,她便再埋回去便是。
終於,當裡頭那隻已經快要瞧不出原本模樣的箱子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來,而後抹去上麵殘留著的泥土。
想要打開看個究竟時,卻發現箱子是被鎖著的,她頓時有些泄氣。
不過再轉念一想,都已經這般辛苦地挖了出來,難不成到了最後關頭才要放棄麼?
這樣想著,她四下望望,乾脆便回屋裡尋了把錘子,用力把那鎖頭給砸了開。
‘哐當’一下,她扔掉那把鎖,緩緩地把箱子打開。
當裡頭那些金銀財寶清晰地映入眼中時,她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伸手去取。
珍珠、瑪瑙、寶石、金元寶……每一樣都是價格不菲,有些甚至連她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東西,隻知道這裡頭簡單的一樣,都夠得上村裡不少人家花用一輩子了。
她暗暗咂舌,真是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家裡頭會埋著這樣一批寶貝。
她翻著箱子,想要看看到底收著多少這樣的寶貝,翻到後麵,手指忽地觸及柔軟的布,不禁好奇地挖開那些珠寶,果然便見底下放有一個四四方方用布包著的東西,抓在手上,像是什麼書本。
她打開包著的棉布,一層又一層,果然看見裡麵放著的是一本手抄的本子。
她捧著那本子,不知不覺地蹙起了秀眉。
這般多金銀珠寶底下藏著這麼一本本子,此事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難不成本子裡頭記著這箱東西的明細?
她隨手翻開,雖是年代久遠,可本子裡麵的字跡卻仍是清晰可見,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字跡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何處見過一般。
再一細想,忍不住一拍腦門。
對了,這字跡與楊素問的有幾分相像,不過她能確定這東西必不是楊素問的便是了。
她翻看了幾頁,見上麵記載的都是一些病例,譬如腹中絞痛應該如何如何診治,她對醫術一竅不通,故而也沒有多大興趣,隨意翻了好幾頁,一直至看到某一頁上印著好大一塊墨團,仿佛可以想像這本子的主人落筆時的猶豫。
她頓時被勾起了幾分好奇心,忍不住翻開下一頁,卻在看到‘皇後’、‘相府’、‘有孕’幾個字時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把本子合了起來。
她的心跳不停加速,抓著本子的手越來越用力,臉色漸漸發白。
這本不就是一位大夫記載病例的手劄麼?
不知怎的,她便想到了齊王前段時候一直在追查的那本楊太醫手劄,心跳一下子更加劇烈了。
這本子裡的字跡分明與素問的相似,或者換個說法,不定是素問的字像他,而她記得素問曾經說過,她自小便是臨摹著爹爹的字練習的。
她的額際不知不覺地滲出了汗水,所以,這本手劄會不會就是齊王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一本,也就是素問過世的父親楊太醫生前手劄。
若是這本果真便是楊太醫生前的那本手劄,以齊王對它的誌在必得,這裡頭必然記載著一些了不得的秘密,再加上方才她不經意地瞄到的‘皇後’、‘相府’、‘有孕’內個字,她便更加肯定了。
這秘密必是與皇室、與先皇後有關。
甚至,與曾經的太子、如今的新帝有關。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即把這東西重新埋入泥土裡,再不讓它見天日,皇家的秘事,誰沾上了必然沒有好結果。
可是情感上,一想到自己這段日子因這本莫名奇妙的手劄而遭遇的種種,她又有些不甘心。
便是死也要當個明白鬼才是,哪能這般糊裡糊塗的被人擄了來,卻是一無所知。
當下,她再不猶豫,重又翻開那手劄。
上麵關於醫理的一係列描寫她均略過不看,隻是知道天熙二年,皇後自娘家庚相府回宮後幾個月,便被診出了喜脈,而彼時的太醫院正楊伯川便負責照看皇後腹中胎兒。
手劄上詳細寫了皇後懷胎情況,淩玉也無甚興趣,繼續往後翻了幾頁,忽又見上麵寫著相府少夫人有孕之事,她頓覺奇怪。
若是其他太醫便罷了,楊太醫既為太醫院正,又正照看著皇後,這相府少夫人有孕之事如何需要他親自出馬?
她再細細看看上麵對庚少夫人有孕的描述,發覺這位少夫人竟是與皇後幾乎同時懷上的,心中隱隱有幾分不對勁。
‘娘娘情緒激動,引致大出血,腹中胎兒危矣……’看到這行字時,她心裡‘咯噔’一下,待再看到下麵寫著‘胎兒暫保’時,又忍不住鬆了口氣。
再一細想,先皇後這胎不就是新帝麼?新帝好好的活至如今,可見當年皇後確是平安生下了腹中孩兒。
而裡頭關於那庚少夫人的記載,她便粗略地掃了一遍,知道這位少夫人懷相不好,又因為鬱結於心,隨著月份越大,情況便愈發不妙。
可讓她奇怪的是,對這位庚少夫人的描述,上麵竟又寫著一句‘胎兒安穩,懷相甚好’,而後又是一塊墨團,再接著便是一句充滿掙紮的話‘常謂醫者父母心,何為父母心?以謊言蔽之,實……’,實字後麵便什麼也沒有了。
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很明顯,庚少夫人懷相並不好,甚至月份愈大,這情況便愈發糟糕,可不知為何,楊太醫明知實情,卻又像是對什麼人撒了謊?
不對,孕中婦人情況好不好,便是什麼也不懂之人也能看得出來,楊太醫根本瞞不住才是。
可是,他又分明撒了謊,騙了人。
她想,這個人一定關心庚少夫人有孕情況,卻又不能見到她,故而便隻能透過楊太醫了解她的情況。
這個人會是先皇後兄長、庚少夫人的夫君麼?
這個想法剛一冒頭便又被她否認了。
她繼續往下翻,可是卻再也看不到半個字。
她不死心,一直翻到最後,才終於看到幾個明顯相當潦草的幾個字——‘娘娘平安產子’、‘催產’、‘死胎’、‘大出血而亡’。
她的臉色終於徹底變了。
先皇後平安產子在她預料當中,庚少夫人沒能生下孩兒她亦清楚,畢竟如今新帝健在,曾經的庚大公子膝下幾個孩兒,均為繼室夫人所出。
可是她卻怎麼沒有想到,那位庚少夫人竟是催產?生下的還是死胎,而她本人,卻因此大出血而亡。
好好的相府少夫人做什麼要催產?
她隻覺得腦子裡亂作一團,不知為何卻想到近來民間關於新帝非趙氏皇室血脈的流言,一時更覺得頭疼。
新帝是不是皇室血脈,楊太醫這本手劄已經記載得很清楚,先皇後平安產子,故而新帝乃皇後所出嫡子,這一點根本不用懷疑。
她本是以為那些流言不過是齊王故意使人傳出去,目的便是往新帝身上潑臟水,可如今再一想想,或許齊王當真便是這樣認為的也說不準,否則他不會急於得到這本手劄,大概是以為這本手劄能證明新帝並不是皇室血脈。
隻是他隻怕作夢也想不到,這本手劄恰恰便能證明,他的想法是錯的。
新帝確是神宗皇帝與孝惠皇後親兒!
她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楊太醫為何將庚府少夫人有孕之事與先皇後的混於一處進行記載。
難道……難道庚少夫人腹中孩兒也是先帝的?
這個想法一冒頭,她便不禁嚇了一跳。
應該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