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1 / 2)

忠仆之妻 暮序 8503 字 8個月前

此生唯二的兩回逃亡,都是被齊王硬是拖著上馬車, 齊王妃被狂奔著的馬車顛得七葷八素, 隻恨不得就此死去。

同在車裡的映柳和一名奶嬤嬤各抱著一個孩子,情況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甚至還要更差些。

齊王那雙剛過了百日,甚至連名字還來不及取的兒女,被顛得哇哇大哭, 尤其是奶嬤嬤懷裡的小郡主,直哭得險些透不過氣來。

齊王妃好一會兒才坐穩了身子, 聽著外頭駿馬狂奔、兵器交接的聲音, 又望望車裡的狼狽,素來愛惜容貌的映柳,臉上儘是驚恐之色, 連自己懷裡那哭得聲嘶力歇的寶貝兒子也顧不上了。

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曾在齊王手上受過那等屈辱,新帝此回必定不會輕易放過齊王府, 而齊王又帶著她們這些累贅,要想成功逃脫, 談何容易!

而離了長洛城, 她們又能去何處?天下之大, 卻是早無她們的容身之處!

她低低地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 雖說夫妻本是同林鳥, 大難來時各自飛, 但是她這隻籠中鳥,便是想飛也飛不到哪裡去,不如便陪著他共赴黃泉,也當是回報了這段日子他對自己的處處忍讓。

心裡打定了主意,她漸漸地也就鎮定了下來,瞧見那奶嬤嬤好幾回差點抱不住小郡主,片刻,微微抿了抿雙唇:“把她交給我吧!”

那奶嬤嬤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出聲,下意識地望向映柳,映柳同樣覺得意外,隻是也沒有遲疑,朝著奶嬤嬤點了點頭。

軟軟香香的小身子落在懷中,齊王妃覺得心裡有幾分異樣,不禁低下頭去,定定地望著懷中那張抽泣不止的小臉。

小姑娘的一張臉,凝聚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如今年紀雖小,隻待將來長大成人,必是一個容貌出眾的佳人。假若她的父親有那登極之命,她為公主之尊,精心教養之下,必定比曾經的京城雙姝還要出眾。

再不濟,若是齊王甘心隻為朝廷之親王,她也是王府郡主,皇室貴女,哪似如今這般,小小年紀便要跟著生父四處逃亡,連性命能否保住都尚未可知,更不必說日後之事了。

她抱著懷裡小姑娘的力度不知不覺地緊了幾分,緊得小姑娘不舒服得哭得更響亮了。

“王、王妃?”見女兒不舒服地掙紮著,抱著她的齊王妃卻是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映柳不禁心疼地輕喚提醒。

齊王妃這才驚覺,略帶著幾分抱歉地鬆了力度。

正在此時,一路狂奔著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隨即車簾子被人從外頭掀了開來,齊王那張略帶著狼狽的臉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下來!”齊王朝她伸出手,也讓映柳眸中的光芒瞬間熄滅了幾分。

齊王妃這一回倒也沒有與他對著乾,把懷裡的孩子交還給她的奶嬤嬤,扶著他的手便下了馬車。

足底沾到實地的那一瞬間,她雙腿一軟,險些便要摔倒在地,還是齊王及時伸手扶穩了她。

“多謝!”她低低地道了句,輕輕掙脫他的懷抱。

齊王薄唇微抿,到底沒有說什麼。

“殿下,今夜便暫且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趕路不遲。”晏離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沉聲道。

“一切依先生所言便是。”齊王點點頭。

隻當他看著一路拚死護著自己,忠心追隨著的眾侍衛,再望向晏離,臉上便添了幾分苦澀:“是本王沒用,倒連累了先生。”

晏離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我此生得遇明主,縱是不能功成名就,隻亦再無悔,死於我而言,又有何懼!殿下著實無需放在心上,一切不過是我等自己的選擇。”

齊王滿臉感動:“先生……”

“殿下,還是進屋歇息吧!先生在路上布了好幾個迷魂陣,朝廷追兵如今隻怕連路都尋不著了,一時半刻也尋不過來。”唐晉源不知什麼走了過來,低聲稟報。

齊王點點頭,正想邁步進屋,可認出是他,雙唇微微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麼話,最後卻仍是沒有說,轉身走進了那間簡陋得不成樣子的屋子。

齊王妃沉默片刻,跟在他的身後亦走了進去。

映柳與奶嬤嬤抱著孩子緊隨其後。

一輪圓月漸漸爬上柳梢,月光柔和地鋪灑地麵,似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紗。

齊王妃坐在圓石上,微微仰著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夜風輕拂而來,拂動她的衣帶翻飛似蝶。

“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後悔當年嫁了本王?”齊王低沉的聲音忽地在她身後響著,她還來不及說些,又聽對方似是歎息著道,“洞房花燭那晚,你臉上的抗拒便是那樣的明顯,又哪是如今才後悔這門親事的。”

她沉默片刻,輕聲回答:“事到如今,殿下還執著這些又有何用!”

“有用的,阿苒,在你心裡,我當真便不及那段廣林麼?”

阿苒……齊王妃怔了怔,為著這個記憶深處的小名。

“他不過凡夫俗子,如何能及得上殿下半分。”良久,她垂下眼簾,淡淡地回答。

“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與我說些真心話麼?如今朝廷大軍步步緊逼,說不定程紹禟明日便會追殺而至……阿苒,我隻是想要你一句實話當真便那般難麼?”齊王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沉默縈繞兩人身遭,久久等不到她的話,齊王終於失望了,搖搖頭,正想要離開,忽地聽到她一如既往的清冷的聲音。

“廣林,是我讓他前去投奔你的,你貴人事忙,想來不會記得,曾經有那麼一個年輕人,懷著對你的敬仰與對前程的期待投奔你而來,可你卻活生生地打破了他的希望!”說到過往,齊王妃喉嚨一哽,眼中瞬間便湧上了淚。

“趙奕,你不願收下他便罷了,何苦還要出言相諷,你可知道,因為你的那番嘲諷之話,他受儘了嘲笑,嘗夠了折辱,最後連死,也尋不到凶手!”想到當年那個人的死狀,她終於崩潰,猛地朝他撲過去,一下又一下地往他身上打著,發泄著積攢多年的悲憤。

齊王臉色一白,緊緊地抿著雙唇。

那也是他此生唯一做過的一件悔事。

當年他在宮中再度遭受趙贇等兄弟們的羞辱,回府時在府門便遇到了一名前來投奔的男子,當時他心中充滿了憤怒與不忿,又哪裡聽得進那男子的一番高談闊論,當下毫不留情一一反駁回去,最後直接讓下人把他轟了出門。

再後來,他便聽聞那男子在與人的爭執中出了‘意外 ’而亡。

懷中女子的動作漸漸弱了下去,最後隻是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角,放任自己痛哭出聲。

他一言不發地摟著她,隻到懷中人哭聲漸止,這才啞聲道:“你隻道當年他是與那些貴家公子起了爭執,不知被何人失手推出路中,教他被失控的馬車撞死,到後來官府抓不到‘凶手’便不了了之,哪裡知道,當日此事並非意外,他是被人刻意謀殺,設局害了他的,不是彆人,正是你的嫡親叔父,如今的靖安侯爺!”

齊王妃的哭聲頓止,在他懷中不敢相信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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