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生走在前頭,衛格樺跟程今洲並著排走,雖然小學時候同班過那麼一年,但也不是什麼多深的交情,又挺多年沒見,於是乾脆有什麼說什麼的問:“就‘今洲’這麼喊,行吧?”
程今洲“嗯”了一聲,他右手插著兜,嘴角掛著抹斜斜笑意,瞥了一眼前方跟李夏妮一道站在手串攤前的時鄔,一副看起來好相處模樣,道:“都行,看你習慣。”
“噢,那就行。”衛格樺點頭。
他真挺怕遇上講究多的人的,難伺候。
前頭兩個女孩已經在小攤前停留了大概好幾分,光線照在街道的紅瓦頂,暮色滄靄,入目都是一片泛著烏的昏黃。
等到程今洲和衛格樺把那不痛不癢的寒暄閒話聊完,一道走過去時,才見時鄔和李夏妮兩人正蹲在那試圖和攤主砍價,並且已經進入了尾聲階段。
時鄔蹲在那,金黃色的光線落在發頂,她抬頭看著老板,因為形狀偏圓的一雙眼睛,於是總顯得像是人畜無害又真誠的小白花:“我朋友很窮的,她真的沒有五十塊錢。”
李夏妮也是一樣的姿勢:“是這樣的,老板,再便宜一點吧。”
老板:“......”
“行行行。”老板坐在牆根下的馬紮凳上,咬半根煙皺著眉,擺出一副自己是虧本吃了大虧,但不樂意和兩個小姑娘計較的表情:“四十買不買?不買就看彆家去!”
話一出來,時鄔的眼睛輕微亮了下,像是得逞一般,她抬手,碰了下身旁的李夏妮:“掏錢吧,朋友。”
接收到時鄔的信號,李夏妮掏了兩秒,看著她眨巴眨巴了眼,似乎還有點靦腆。
沒等想明白她靦腆的原因,緊接著下一秒,眾目睽睽下,李夏妮就從口袋裡緩慢拿出了一張整的五十:“那兩張二十好像上午花掉了。”
老板:“......”
沒一點預想之中會有的尷尬,時鄔盯著剛才自己口中“真的沒有”的那五十塊錢,毫無波瀾地“哦”了聲,還是直白又真誠的一雙眼:“那下次對好了再說,不然老板容易夜裡睡不著。”
李夏妮點頭:“嗯嗯。”
一個字也沒聽落下的老板:“......”
他剛才怎麼會覺得這姑娘人畜無害。
沒講幾句話的功夫,就見兩人已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地把東西拿到了手,最後還不忘衝著一臉怨氣的老板禮貌說了聲“謝謝老板,祝您發財”。
也就是差不多在這個瞬間,程今洲忽地覺得時鄔要是想玩誰,說不準跟玩條狗一樣,還彆指望她能對你心虛愧疚。
拿好東西站起身,時鄔轉過去對著兩個男生問:“我們好了,回去嗎?”
這兒已經是這條街的最後麵,天色也不早了,等他們坐著公交回到望灘區,應該已經天黑了。
“行,直接過去吧,估計這兒離站台也就還剩個八百米。”衛格樺預估著說。
幾人離開前,一道在路旁奶茶店買了杯喝的才朝站台過去。這會是小鎮沉浸到夜色前最熱鬨的時分,李夏妮和衛格樺走在前頭還在聊來時看的那個熱血動漫。
這個動漫時鄔也有看,如果是往常三個人的時候,時鄔這個時候會被一道被拉著加入他們的討論話題,但今天有了一個程今洲,於是就成了他們兩個稍慢前麵幾步的一道走在後頭。
日影西斜,兩人的影子在身側時而交疊時而又因為步伐的不同頻被拉開,而後又交疊。
程今洲個高腿也長,一言不發地走在她身邊,常年練習射箭的原因,露出的小臂薄肌線條流暢,青筋淡淡凸顯,戴著鴨舌帽的原因,光線隻打到了他的半截脖頸和下頜線上,眉眼冷清。
不知道是程今洲現在習慣的話這麼少,還是和她不算熟,所以總沒什麼話說。
時鄔抬頭覷了他一眼又收回,她手腕上掛著杯加冰的檸檬水,像是通過薄薄的一層塑料袋,涼氣貼著衣物傳遞到肌膚上。
田間偶有勞作的身影,這條路比來時熱鬨了些,雲霞隨著傍晚的時間推移更加璀璨,成了一種橘黃和玫瑰組成的色彩。
好在這次他們還算走運,隻不過剛過五分鐘,時鄔就看到了公交車過來的方向。
公交停靠,“嘩啦”一聲拉開門,時鄔抬腳走上去,還是坐來時的倒數第二排位置,程今洲坐在她身後。
和來時唯一的不同,就是李夏妮和衛格樺已經追完更新,於是一個直接坐到了時鄔身邊的空位上,衛格樺在隔條過道的隔壁隨便挑了個位置坐。
公交晃晃悠悠地行駛,安靜,細微的噪音。
車廂內的光線是昏暗的,尤其是後排,隻有一點昏黃光線不時掃過。
來回折騰了幾個小時,大家多少都開始有些疲憊。
沒等上車多久,李夏妮就已經開始在時鄔的身旁犯困打瞌睡,腦袋往一側歪著睡,而隔壁衛格樺也沒好到哪去,仰著腦袋,靠著車窗似乎已經要昏死過去。
但時鄔還清醒,也好在她還清醒,照舊在心裡默默計算還有幾站下車,他們還有趟公交要轉。
一直到身後的椅背被人輕叩了兩聲,時鄔回過頭,發現程今洲也同樣地還沒睡。
“怎麼了?”昏暗中,時鄔眼睛被光線映得亮亮的,小聲問他。
“嗯?”似是沒聽清,程今洲彎著背往前靠了兩分,帶了點笑音:“說什麼?”
距離近得幾乎要和時鄔挨著。
“我說,怎麼了?”怕吵醒李夏妮,時鄔隻得繼續用壓低了的音量和他說話。
程今洲這才笑了下:“想問你聽不聽歌。”
跟來時一樣。
光線從車廂裡自前向後地緩慢劃過。
時鄔垂眸看著他從充電倉裡拿出幅耳機,自然地分了一隻給她。
“謝謝。”她抬起眼說。
時鄔從他手中接過,轉身帶上時,就聽見了耳機裡播放的依舊還是中午來時的那首歌,循循環環,格外鐘情。
於是幾秒鐘後,時鄔忍不住地摘下耳機,又回過頭輕聲問:“這首歌叫什麼?”
“初戀。”
程今洲看著她說。
此時光線掃過去的車廂重新陷入昏暗。
瞥見時鄔臉上閃過的一絲詫愕,程今洲泰然自若地彎了唇補充:“afterschool的,一個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