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來了。
拖著破風箱似的身體,在一聲聲驚恐到了極點的“大王”中,高素之愣是讓人將她抬到王映霜所在的東苑蒹葭園。
她的臉色難看至極,劇烈的頭疼如風浪席卷,像是要從內向外將她的腦袋劈開。一張臉因為充血漲得通紅,她原本就名聲不佳,配上這副要吃人的猙獰神色,硬是將府中下人嚇得跪了一地。奴仆們生怕她發怒暴起,要知道不久前她才砸了一屋子禦賜的瓷器。
對於她時不時摔砸東西,皇宮裡的兩位儼然習慣了,再怎麼都比火燒王府要好。至於砸掉的東西,皇後第一時間派人來填上,可惜皇後的殷勤換不來“高素之”的一次入宮。
在劇情裡呢,原身深恨著導致她悲慘命運的母親。老二晉王高慕之與她同齡,隻比她小一天。當年為了爭奪“長子”之名,她的母親也就是皇後定計,謊稱是個“皇子”。這“瞞天過海”實在是荒唐,哪知真被她做成功了。
“係統,能給我電一電嗎?”痛苦到了極點的高素之生無可戀地跟係統打商量,如果電麻了那她是不是感覺不到要將腦袋瓜搗碎的痛意了?
“我們是正規係統,沒有這種功能。”003義正詞嚴,它才入行不久,根本沒有權限加載懲戒內容。
“那就把屏蔽痛覺給端上來?”高素之咬牙切齒,她看過的小說裡都這麼寫的。然而在係統的支支吾吾裡,她得到答案。這憨憨的係統怕是指望不住了。好在藥的那股烈性熬熬就過了——好個屁啊!高素之隻能在心裡怒罵,她的身體還癱在兩根竹竿搭成的四麵漏風的“轎”上,像是一灘爛泥。
“大王——”哭喪似的嚎叫聲在耳邊回蕩,高素之耷拉著眉頭,隱約知道為什麼原身那麼暴躁。在頭疼欲裂的時候,耳邊還有一千隻鴨子在嘎嘎,誰不想操刀砍人?她很勉強地抬起頭,滿臉陰鬱地望向前方,除了跟隨著她伺候的奴仆,還有王妃院中的人,一起加入“嘎嘎”的陣列。
就在高素之以為自己要被原身同化成一個狂躁患者時,一道穆如清風的聲音傳來。高素之支起身體,定睛細看,旋即又四仰八叉地倒在肩輿上。
在來時,她對王映霜的模樣也很好奇,畢竟大部分小說裡沒有醜陋的主角,頂多是描寫抽象了些。但看到王映霜一身盛裝、濃妝豔抹的模樣,她的好奇心消失了。塗滿胭脂水粉後,哪裡還看得出本來麵目?難道她要跟王妃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可這樣多冒昧啊!
雖然說沒想好如何處理王妃,至少不能將人得罪了。她是係統能量的“充電寶”,退一步說,就算沒有係統這層關係,她還是聖人欽點的齊王妃、是中書令太原王珩的女兒,她可不想找死。
收回在王映霜身上的視線,高素之在劇烈的頭疼緩和後,全神貫注地研究著係統的能量。她跟王妃約莫一丈的距離,能量在小幅度地上漲,儘管數目極其感人,但怎麼說都是一個好消息。隻要不親密接觸,她就不必擔心身份會暴露。
“大王?”王映霜被高素之那一眼看得心中發慌,可麵上仍舊要維持鎮定。齊王惡名太甚,裡裡外外的下人都大氣不敢出,她也不好作主將人揮退了。她能保自己無事,但難保齊王不會遷怒旁人。
說起來,除一月前新婚那日見到齊王後,她們一直未曾碰麵,甚至連新婚夜都無事發生。回門的時候,齊王沒露臉,背地裡說道的人少,親友們都替她覺得委屈可憐。堂堂王氏女,合該配盧、鄭、崔一類的高門,哪能與皇室為親?還是個有瘋症的宗王。
高素之故作矜持地嗯了一聲,拿不準用什麼態度待人。不過轉念一想,她都是“神經病”了,那大家一定會讓讓她的,不是嗎?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她該怎麼稱呼王映霜?直呼其名過於無禮,喊“王氏”又覺得的彆扭,至於二娘子——對現在的她們來說也不甚合適。清了清嗓子,高素之凝視著王映霜,道:“王妃。”
王映霜不卑不亢地應答:“妾身在。”
高素之抬起手揮了揮,示意抬著肩輿的人將她放下。她朝著王映霜走了兩步,鼻尖縈繞著一股很膩人的脂粉香氣,她鼻子聳了聳,強壓下打噴嚏的欲望。她的視線空茫沒有依處,她的心神仍舊落在能量值上,小幅度地上漲,不知幾時能達到交易所需的數值?
在外人看來,高素之就是神思不屬了,像失了魂。
高素之全然不覺,她挪著步伐趨向王映霜,可那該死的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又專門給她添堵來了。腳下莫名其妙地一踉蹌,像是要朝著前方栽倒。高素之哪裡會允許自己在王映霜的跟前出洋相?她竭儘全力地保持身體平衡,然後在侍從慌亂的攙扶中,很眼尖地看到王映霜朝著邊上悄悄地挪了一步。
王映霜果然討厭齊王啊!
“娘子,府醫來了。”一道聲音打破院子外微妙的氛圍,那去請府醫的奴婢嗓門大,人拐過彎入內時,才看到高素之也在,頓時嚇得魂飛九天,撲通一聲跪地,膝蓋扣地的聲音連高素之都聽得見。
“起來。”高素之懨懨地開口,她看也沒看王映霜因先見之明請來的府醫一眼,而是很慢地朝著王映霜挪了一步,繼續蹭她身上的能量值。
由於高素之的眼神過於灼烈,王映霜終於沒有再後退了。她溫聲細語道:“大王身體不適,請府醫看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