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柿川白秋的發言嚇到的人是神宮寺崇德,年邁的會長捂著心口:“柿川君,你的意思是……??”
什麼叫“這起案件真的結束了嗎”?!!!難道還沒結束?
他今年已經七十了!受不了這麼大的驚嚇!
安室透沉思起來:“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從我們目前得知的情報看,犯人是因為對九年前的名人戰決勝局感到不滿,才會製造出這一係列案件、重現當時的棋局,並揚言要將宗穀名人‘逐下王座’。”
“可是我們都知道,當年的對局是前代名人落敗。”柿川白秋他說完了這段話,“如果犯人的目的是以這種方式向宗穀名人發起挑戰,那他沒理由會選擇重現那場失敗的對局。”
畢竟一場失敗的對局是無法證明宗穀冬司“名不副實”的。
所以……
江戶川柯南臉色沉重:“所以——想要將宗穀名人‘逐下王座’,就一定要逆轉勝負、去證明當年的勝利不過是一時僥幸。”
作為職業棋士的桐山零馬上意識到了三人言語中的含義,他被這個極有可能變成事實的猜測驚了一下,隨即喃喃自語:“犯人想要取勝?”
作家點頭:“雖然隻是猜測,但我想,犯人很有可能會在之後改變棋局的走向。”
所有人都被犯人的意圖驚到了。
他敢於挑戰宗穀冬司的勇氣本身就足夠引發震驚,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想要利用爆炸來與宗穀冬司對弈。
這是怎樣的人才能做出的瘋狂舉動?!
他自顧自地下了戰書,絲毫不顧及無關人員的性命,甚至都沒有考慮過宗穀冬司究竟是不是會應戰——就現在的情況看,宗穀冬司確實沒有犯人那麼神奇的腦回路。
連安室透也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
但遺憾的是,就算再氣惱,他們也暫時奈何不了這個瘋子。想要抓到對方,當務之急還得先去順著這個瘋子的腦回路,去想一下他接下來究竟會怎麼去下這局棋。
“桐山君,你知道這局棋哪裡是劣勢嗎?”江戶川柯南問。
要想反敗為勝,最明確的思路就是改變那些導致劣勢的落子。
然而將棋並不是簡單的2-11,而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激烈博弈,江戶川柯南對將棋知識的了解已經很不錯了,但他並不是專業人士,沒法第一時間看出劣勢是從哪裡開始的,隻能求助於桐山零這個職業棋士。
桐山零飛速地讀完棋譜,遲了兩三秒才抬起頭,認可道:“如果是整局棋最關鍵的轉折,那一定是宗穀名人第292手的的3六金。”
——但那跟犯人目前推進的位置比,太靠後了,犯人肯定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才開始改變。
“如果是爆炸發生的這幾手附近做出改動,我想,大概是9四桂,或者三手之後的銀。”說到這裡,桐山零頓了頓,似乎有點為難,“但是在這兩手做出改動的話,可以選擇的方案實在是太多了。”
前代名人和宗穀冬司在這裡進行了數次棋子交換甚至打入,此時對局還未完全進入焦灼期,因此雙方的選擇並沒有太大限製,以二位棋手的實力,可供他們選擇的落子方案真是太多了。
“那些方案中有對於犯人的最優解嗎?”
桐山零搖了搖頭:“事實上這幾種下法能爭取到的優勢都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他們無法準確的預測犯人究竟會在哪一步改變棋局、又會將棋局改成何種樣貌。
江戶川柯南從沒料到他們在明白了凶手目的的情況下還會陷入這麼棘手的狀況,他剛要去說不然就把所有的下法都試一遍,作家出聲了。
“名人戰的最後一局,持子的雙方在棋局初期都異常謹慎,因此局麵比較平穩,直到前代名人棄子後迅速改換思路打出4八角、在讓宗穀名人措手不及的同時也確立了第一個小優勢。”
早在兩位偵探查出棋局來源後就去搜索了當局比賽講解的柿川白秋向他們介紹:“但是接下來情況急轉直下,前代名人在4八角之後沒能從宗穀名人手中取得任何優勢,自身的布局也在宗穀名人的進攻之中逐步被蠶食,一步一步失去戰鬥力。終局,宗穀名人布下圈套,利用3六金這一手徹底斷絕了前代名人取勝的可能。
“賽後複盤時,前代名人很痛快地認負,並承認宗穀名人實力遠勝於他。”
“但是前代名人的支持者中卻有很大一部分人對此感到不滿,他們在事後對棋局進行了大量演算,認為宗穀冬司能贏在於這局棋中有過多巧合了。”
柿川白秋說著,將手機界麵展示給幾人看。
那是個將棋相關論壇中的帖子,看時間已經是幾年前的了。帖子的發帖人就當年的棋局侃侃而談,稱宗穀冬司雖然坐穩了名人的寶座,但能拿下當年的棋局有很大的運氣要素。
名人戰是七戰四勝製,當年的五局比賽宗穀冬司勝是險勝負是大敗,倘若第五局不是以這種平淡的方式收尾,前代名人會不會失去衛冕機會還未可知。
“我想,犯人應該也抱有和這些人一樣的想法,因此他所重視的或許不會是重大的勝負手轉折點,而是‘改變棋局’這件事本身。”
他認為宗穀冬司的勝利是特殊棋局下由運氣促成的,所以他就要尋求改變——那不會是太大的改變,卻能夠讓結局截然不同。
他,他們就是如此堅信的。
“……很合理的推論,”安室透說著,卻更為難了,“但是這樣的話,犯人接下來的行動就更難推測了。”
“不。”
出乎意料地,柿川白秋再次給出了答複,“難以推測的話,乾脆不去想這個就好了。
“與其順著一個神經病的腦回路去思考問題,還不如把這一切都舍棄,重新用最簡單的方式來思考問題。”
作家抬眼,赭色的眸子在微暗的夜色下染上種深沉的顏色:“例如,我們都知道這位犯人極具儀式感、而且表演欲望強烈。那麼既然他已經特意選擇在風海嘉年華期間掀起這一係列的事件,他真的會對嘉年華的現場無動於衷嗎?
“嘉年華的場地在犯人棋盤上的位置是3三——而據我判斷,這場對局中前代名人在下一手除了桂外同樣可以選擇用3三金來對抗宗穀名人。”
“原來如此……說起來,棋盤的具體位置其實是由犯人製定的,他很有可能是可以把嘉年華所在的新宿放在3三處,想要借機製造爆炸引發騷亂。”安室透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
這太符合犯人的心理了。
柿川白秋笑著:“站在創作者的角度,倘若這起案件最終沒有波及嘉年華,它將會變得非常無聊。
“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車票。”江戶川柯南明白了一切,“除了去飯田橋的車票外,犯人剩下的那張車票是前往新宿的。”
而新宿,正好就是風海嘉年華的所在地!
夜色逐漸加深,風海嘉年華的會場被各式彩燈照得亮如白晝,繁華一片。
佐佐木縝埋著頭從歡聲笑語的人群中穿過,不輕不重地發出一聲冷哼。
將棋是一項高雅的競技,隻有靜下來全心投入才能感受到它的魅力。
而將棋協會做了什麼?他們不僅沒有給予將棋足夠的尊重,還讓它落於俗套。看看這些吵嚷的人群吧!這些人中真正有資格坐在棋盤前的人又有多少?
可笑至極!
如果不是他們存在,宗穀冬司這種憑著運氣和相貌坐在名人位置上的人絕不會這麼受人追捧。
佐佐木縝不由得再次慶幸於自己高明的決策。
稍後,嘉年華裡的這群烏合之眾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們會在爆炸帶來的恐慌中失聲尖叫。而宗穀冬司——也會被他揭開真麵目,滾下神壇!
他這樣想著,心中愈加憤懣起來。
嘉年華現場的廣播中開始播報起了全場通知。
機械音重複著:“各位遊客,由將棋協會主辦的第二場表演賽即將開始,對戰雙方為宗穀名人與羽田龍王。有意觀賽的遊客可前往c1區域,或慶典中央的主解說台前。”
時間到了。
佐佐木縝調轉方向,朝慶典場地的東北角走去。
這場慶典是大量人員集會的場地,因此在入場時會對遊客的隨身物品進行檢查,但佐佐木縝在事前就買通了一個負責場地搭建的工作人員,成功混了進來,提前在東北角的區域內放置了大量炸藥。
稍後,他隻要站在旁邊動動手指按下控製器,那片區域就會在爆炸中被掀翻、灰飛煙滅。
一想到那個場景,佐佐木縝就愉快得不得了。
他甚至哼起了調子,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但越走,他就越覺得奇怪——不知從何時起,這條路上除了他外就再沒有人了。
夜色濃重,天幕低沉。本該熱鬨非凡的慶典現場此刻卻像是被什麼人按下了靜音鍵一般,隻有略過樹梢的飛鳥還能傳達些許聲音訊號。
對一個連環爆炸案的犯人而言,這足夠讓他感到不妙、並警惕起來。
在佐佐木縝準備調頭逃離現場之前,一個男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看來我們的推測是正確的,你的目的果然是嘉年華。”
安室透直接封死了佐佐木縝逃跑的路線:“把控製器交出來。”
在得知犯人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嘉年華現場後,警方終於表現出了不一般的執行力,他們一邊詢問各個區域的工作人員,一邊派便衣警察們四下調查場館內的諸多區域。
最終,是那個被佐佐木縝買通的工作人員自首了。
他被買通的時候也沒那麼多,本來以為佐佐木縝就是個想提前進現場看看的將棋愛好者,誰能想到這人是恐怖分子啊!!因此在接到警視廳打來的電話後二話不說就招供了。
這也是安室透他們能這麼快找出炸彈的位置,趕到這裡的原因。
佐佐木縝再仔細一看四周,發現了慢慢朝他包圍過來的警察。
囂張到不可一世的犯人肆無忌憚地施展暴行,並自詡為藝術,但真正要被抓捕的時候,他們的表現總是出奇地一致——一樣的恐慌,一樣的歇斯底裡。
佐佐木縝把手放到腰間的挎包裡,威脅到:“你們不要過來。再靠近一點,我就會按下去、引爆炸彈!這裡可是沿街的,就算你們疏散了場內的遊客,外麵的人也是會受到波及的!”
有人歎了口氣:“那你大可以試試。”
佐佐木縝倉皇轉過頭,看到了一張他曾在場內的海報上見過的臉。
柿川白秋!
佐佐木縝對將棋協會想要讓將棋變得低俗的行為不滿,對柿川白秋這個將棋門外漢就更是看不順眼了。
他腦子一熱,乾脆直接按下了控製炸彈爆炸的按鈕。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按是按下去了,甚至按的時候那幫警察都沒有要來阻止他的意思,可嘀聲之後,周圍平靜如舊。
什麼也沒有發生。
接著,佐佐木縝就被一擁而上的警察們給撲倒了。
圍觀了犯人奇妙舉動的江戶川柯南無語:“……我們都發現炸彈了肯定會先拆掉啊。”
不然那還會這麼直愣愣地站在炸彈邊上跟犯人交談。
柿川白秋笑笑:“不過我沒想到安室前輩還會拆炸彈,真是太厲害了。”
在場的警察都是在目暮十三的調派下就近趕來的,其中並沒有會拆彈的專家在,就在大家為炸彈的事頭疼時,安室透卻表示自己可以試一試。
而結果——安室透確實對拆彈“略知一二”。
安室透習慣性道:“作為一名偵探,我剛好有研究過這類知識。”
作家讚歎:“原來如此!這原來也是偵探的必修課嗎?看來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柿川白秋的讚歎是發自內心的,畢竟身為黑衣組織的員工,他們的業務範圍包括爆破,卻不包括拆彈,安室透這種不斷進取的精神實在是令人動容。
就這樣,連環爆炸案的犯人終於被抓捕歸案。
不過犯人本人在被帶離現場時一路都是罵罵咧咧地,其中30是對將棋協會的怨恨,70是對宗穀冬司的咒罵,看上去是積怨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