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宮後山山頂之上,三長老與神水劍樓小樓主仍舊對立,而兩人此時的麵色,卻皆都十分蒼白,似是元氣耗損嚴重。然而兩人如今狀況,卻依舊不是交手所致,而是因為如今山頂之上,一座座不應該出現在此的人形雕塑。
通往山頂的山道方向,數十名轉脈境女修,此時皆都定在原位,一動不動。這些人的麵色比之三長老與小樓主,倒是要好上一些,一是因為她們入陣的時間尚短,二是因為她們同時陷入的困陣數量並不多。
這些女修最前方,一名較為年長的女劍修,此刻正以長劍支地,身形半跪,是以全場之中情形最遭之人。卻正是之前留下與黑衣人對峙,而後率領眾女修上山的那名玄丹真傳。
而這人前方不遠處的地麵上,則是坐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與其他人氣息紊亂不同,此人氣息平緩綿長,隻是眉頭微皺。而在半息過後,老者忽然間緩緩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地朝前邁出了兩步,隨即便又坐了下去。
這一段時間之內,老者已經如此反複數次,而每一次坐立間,其皆都找出了當前自己所在方位,陣法的核心。雖是無法破陣而出,卻能不斷前行,距離其心中的目標,也已經越來越近,不足百步之遙。
“師兄..不要再浪費餘力了..你先離開此地...再找人來...救..救我們..”
眼見老者再次移動,一旁麵色蒼白的三長老,忽然間氣喘籲籲的開口。而一語方落,卻似用去了極大的氣力一般,額頭之上冷汗滲出,身形搖搖欲墜。
“不可再說話!”
就在這時,其對麵不遠處的小樓主,忽然間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語氣卻是少有的嚴厲。而其開口之時,雖然周身氣息也有漸弱之勢,卻不似三長老那般嚴重。
三長老回身看向眼前之人,不再言語,卻是暗自希望大師兄趕到之時,前往不要步了二師兄的後塵。倘若他也陷入陣法之中,隻怕如今的殘陽宮之中,除非曲兒前輩忽然蘇醒,否則無人能再救自己等人。
不多時,地麵上須發皆白的二長老,再度站起身來,隻是這一次他沒有繼續前進,而後稍稍調整了一下氣息,抬頭看向三長老的背影,緩緩出聲道:
“我說過了,我此來不是為了救你,而是不能讓我的徒弟們白死。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能死,即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這裡,死在旁人手中。”
二長老說這句話時,語氣十分平靜,可越是如此,聽在三長老耳中,便越是誅心之語。其雖未言明自己隻能死在他手中,但言下之意,卻也溢於言表,自己能夠想到那件事對師兄的打擊很大,卻想不到已到了如此心結的程度。
隻是三長老雖然神傷,卻知越是如此,那件事的真相就越不能讓其知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此時,一道遁光自山道之中閃現而來,可其還未來到山頂區域,雙眼微閉的小樓主,卻忽然間睜開雙眼,加催術力開口輕呼道:
“琳兒止步!”
話聲方落,遁光立時消散,而來人正是之前一路隨丹鬆真人前來的神水劍樓另一位玄丹真傳柳琳。隻是說出這一句話的小樓主,此時氣息徹底萎靡下去,與對麵的三長老相差無幾。
不過她雖然氣息萎靡,但麵上卻出現了一抹笑容,隻因自己保住了最後的希望,破陣的希望。
柳琳趕到此地,心中其實早有防備,隻是其對於山頂陣法的影響範圍無從了解。若非小樓主及時提醒,隻怕其雖然並未踏入山頂區域,卻也會如同之前的眾女修一般,被外部困陣所阻。
至於另一名玄丹真傳,則是在上山之後,發現一臉疲態的小樓主,第一時間便祭出了靈劍。而在發現自身陷入困陣之後,心中升起一絲怒意,隨即以劍斬之。
可其卻是在以靈劍連破六道困陣之後,終於破開了山頂數十道困陣之中外圍的區域,踏足中心區域。然而中心區域的陣法,並非是外圍陣法五五疊加,而是十數道困陣相互加持,於是其大意之下,便成了無數雕塑之中的一員。
此時站在山道出口的柳琳看向眼前被困的眾人,心中雖然擔憂,卻未亂了方寸。其立時找到了遠處的小樓主,而兩人對視之間,無需言語,其意自明。
下一刻,柳琳自被困眾人之中,迅速找到了此刻位於中心區域的二長老,於是一道傳音傳入其耳:
“丹鬆真人與我一道而來,稍後便至。二長老精通陣法,或可堪破此陣,所以若有任何需要之處,柳琳願儘力一試。”
山頂之陣隻是困陣,對於陣內之人來說,自是萬頃巨力壓在其身,不得喘息。可是對於外界之人的傳音,卻無半點影響。二長老聞聲,一直緊皺的眉頭,此時終於舒緩了幾分,其方才心中的確有過一些其他的猜想。
最初他隻是一心前來後山找人,所以忽略了事情的本質,可在陷入困陣之後,卻開始慢慢冷靜下來。想到這些陣法若單一而論,不過是轉脈境的普通困陣,可能如此排布陣法,使之五五疊加,十數疊加之人,陣道修為自然在自己之上。
如此一來,這樣的一個人,處心積慮謀劃這一切,是否是要對殘陽宮不利。還是說,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神水劍樓,自己與三師妹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
“按照我說的做,不可踏錯一步,否則你也會陷入陣法之中。”
二長老忽然開口,聲音雖然不大,但周圍環境寂靜無比,加上柳琳修為在身,不難聽清。此時其也不再傳音,而是簡單稱是。可下一刻,二長老的第一句話,卻讓她有些遲疑。
“第一步,自封修為,以凡俗之身入陣,方可不受陣法疊加之力侵蝕。”
柳琳有此遲疑自然十分正常,修為乃是修士立身之本,若自封修為進入陣法之中,便相當於將自己的生死完全交給對方。以如今兩人幾乎不存在的交情,這種要求實在有些難以讓人心安。
隻是當柳琳看向遠處狀況越發不佳的小樓主時,終是點了點頭,抬手一點自己額心,隨即周身氣息內斂,最終平平無奇。
“第二步,按照我所說方位前進,每靠近一人,便取其周身劍器,不可缺漏,以作破陣之用。”
二長老的聲音依舊平靜,隻是當其這句話說至末尾六字之時,三長老忽然雙眼一凝,隻因她聽出這兩字,是二師兄最後刻意加上去的。
柳琳既以自封修為,便是為了小樓主的安危,不得不信於二長老。她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因此在自封修為之後,早已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