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眾,燈火通明,殘陽宮內門之內,一處偏殿之中,陣法符文縈繞四方,屏蔽氣息與神識窺探。偏殿之內,此時共有五人,分處於陣內陣外。
陣外三人,一人額頭之上儘是虛汗,神情唯諾,似是因為眼前中年人的訓斥,感覺到無地自容,卻又無法離開。故而時不時朝著另外一名身材肥碩的男子望去,似是想要尋求幫助,但等來的卻是一個微笑。
“我殘陽宮雖不講究什麼弟子排序,更無核心弟子一說,但你怎麼說也是掌教親傳。可你看看自己,多年來修為毫無寸進,在眾多親傳弟子之中,修為也是一直墊底。
如此不知進取,真是將你們一脈的精髓學得七七八八,可我就是不解了,怎麼優點一點沒學去,學得都是這好吃懶做,遊手好閒?難不成百年之後,我殘陽宮就要躋身不入流宗門之列,一輩子抬不起頭了?”
中年男子一頭黑發,卻是雙鬢微白,身穿一身深色錦服,看上去倒不似宗門長老,更像是世家長者,正是殘陽宮的二長老方顯。而此時被其訓斥者,則是掌教丹鬆真人座下,唯一的親傳弟子。
因為其名字太過普通,甚至與宗門修士格格不入,加之其又是掌教唯一的親傳弟子,更不似其他親傳弟子那般專注修煉,而是時常混跡於內外兩門,處理雜事,故而人前弟子們皆會喊他一聲大師兄。
久而久之,宗門之內便很少有人記得他的本名,隻知宗門之內,有這樣一位身在親傳弟子之位,卻行宗門長老之責的大師兄。
“大勇啊,雖說你這十餘年來,替為師解決了許多宗門之內的麻煩,可是因此耽擱了修煉,為師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啊。”
一旁的丹鬆真人笑著開口,但其言語之中所含之意,卻是頗多。看似立場是在幫二長老激勵弟子修煉,實則卻是為弟子開脫,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與師尊相識數十載,這位大師兄自是了解丹鬆真人的,此時對其投向感激的目光。可正當後者微微點頭之時,卻聽身旁的方顯師弟,忽然聲調拔高數倍開口道:
“是誰每日遊手好閒,不思進取,又是誰當個甩手掌櫃,將一切瑣事交給徒弟處理?現在裝起好人深明大義了?”
掌教親傳聞聲,看向自己師尊的眼神中,感激之意更甚,心想師尊不愧是師尊,竟然主動引禍於自身,替自己擋箭。卻是不知丹鬆真人此刻心中叫苦不迭,他雖是身為掌教真人,但所行之事的確理虧,無力反駁。
加之從小到大,一直被二師弟督促,早已成了習慣,氣場一旦形成,想要改變便不是易事了。
“咳咳...師妹這一手指導棋下得甚妙,看來此行下山,不止修為有所突破,便連心境也有所改變啊。”
丹鬆真人輕咳一聲過後,便試圖轉移話題,正巧陣內兩女交手之時,出現一招妙手,於是丹鬆真人便把握住了這個機會。殊料...
“聽說你在後山下了半個月的棋,怎麼?我們的掌教真人,這是放棄廚藝,轉修棋道了?我看用不了百年之後,隻需再過個十幾年,殘陽宮便可改換門庭,成為南玄州第一雜學宗門,也算某種意義上的複興了。”
二長老說話之間,瞥向陣內兩女,其之所以對此不屑一顧,乃是因為這場戰鬥毫無懸念。交手的兩人,雖然修為壓製在同一境界,但實戰經驗與水平截然不同。
而且那陣中的小丫頭,雖然修為進步神速,可是卻也受此所累,若非凝氣境弟子根本無法破開轉脈境修士的防禦,恐怕隨意一個凝氣境弟子,都能輕鬆滅殺此女。
至於自己的三師妹,則是想要言傳身教,多次故意露出破綻引對方來抓,可是此女卻始終無動於衷。於是師妹無奈之下,便開始引導對方攻擊,試圖以此法提升此女實戰能力。
可是此戰已然持續了數個時辰,此女的實戰能力雖有些許提升,但還是不堪入目。不過雖是如此,單以修為來說,也足以激勵小輩修士,故而他便將內門精銳以及親傳弟子皆都招來此地觀看。
然而名為觀看,實則卻是被其訓斥。花費半日時間,幾乎將整個內門精銳弟子,儘數教育了一番。如今還留在此處的,便隻剩下掌教親傳一人,能可聽自己訓斥至此,此子的心性倒是可取。
陣內,三長老楚寧月,正與素衣少女對戰,說是將修為壓製於轉脈之境,實則卻早已降至開元。越是與對方交手,楚寧月心中便越是明了一個問題,那便是修為提升迅速帶來的隱患,便是根基不穩。
自己散功重修,修為提升速度可謂極快,然而自己卻有百年玄丹經驗為基,如今不過重回巔峰,雖然已非劍修,但萬法之間總有共通之處。
可是此女與自己卻是不同,雖然修煉速度極快,或者說與殘陽神訣極為契合,甚至修為增長速度比自己還要快上許多。可是其實戰天賦卻實在太差,不隻是經驗不足,而且不知變通。
便像是一名學士,在死記硬背一片文章,到了應用之時,隻會引用原文,而無半分內化。至於術法,更是隻明其形,不明其理,無論自己施展多少次一成不變的攻勢,其最初無法抵擋,如今仍舊無法抵擋。
“罷了,再戰無益,今日便到此結束吧。”
三長老忽然開口,同時漫天流火消散一空,而一隻即將落在對方肩頭的手,此刻亦是散去術力,朝少女頭頂撫去,眼中卻帶著幾分失望。因為此女的修煉速度雖快,可是戰鬥天賦卻是自己百年來所見修士最差之人。
若其是一名陣修、符修亦或專修煉丹煉器之術,一生不出宗門與人交手,或可安然一生,然而其既然修煉了殘陽神訣,便注定不可能平庸一生,便是她想,旁人亦不會允許。
樹欲靜而風不止.....
聽到三長老的話音入耳,素衣少女如釋重負,立時如同虛脫一般,身形癱軟而下,被三長老一手扶住。隨即一道傳音,便傳入三長老耳中,帶著幾分愧疚。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楚寧月並未回應她的話,而是側目看向陣外的兩位師兄,因為此陣並非自己所布,更是沒有想到二師兄竟會召集眾內門弟子來此觀看,此舉對於少女的心性,無疑是一種考驗。
“你先退下吧。”
方顯長老右手一揮間,偏殿之內的無數符文禁製,便就此沒入地麵,消散一空。而其緊接著,卻是看向身後的掌教親傳,淡淡出聲。後者聞言,如釋重負,更是知曉二長老將自己支開,定有要事相商。
這位掌教親傳雖然修為不高,但卻深諳處世之道,此時自然懂得什麼該聽,什麼不該知曉的道理,於是迅速離去,並未停留半分。隻是其即將踏出偏殿之時,身後卻又響起二長老的聲音。
“告訴你師妹,今日我們三人有要事相商,要她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