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該當寂靜無聲,凜風城內,燈火已歇,卻有一隊人馬興致衝衝,手舉火把,直朝城北而去。城外,一道轟鳴劃破此方夜色,為寧靜之夜,增添幾分不平。
兩道人影伴隨轟鳴之聲,倒飛而出,落地之時震得地麵龜裂,黃土飛揚,可兩人卻隻是沾染了幾分塵土,看似狼狽,實則毫發無損。
但雖是如此,落地的兩人神色也是頗為凝重,這一老一少,如今正在麵對此生最難忘的夢魘。
“放棄吧,本座的目標隻有那少年一人,你們攔不住本座,而本座也不想殺你們。”
兩人身前十丈,一道黑霧彌漫而出,卷起陣陣黃沙,在本就月隱星稀的夜色之下,顯得更加詭異,難辨其中人影。
可是這一老一少,皆都是此界四品高手,成就四品者身體感官能力都會大幅提升,與五品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眼前對手的氣息,他們兩人太過熟悉。
“師父曾經教導,我輩行詭道之事,一生會許下無數謊言,但謊言之餘也會有從心之諾。所謂從心,則必守之!”
平庸少女淡淡開口,可這話說得卻不平庸。而這師父二字從她口中叫出,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身旁的師兄,都知道這二字是多麼刺耳,尤其是對眼前之人說。
“好個從心之諾,好個詭道中人,但你們的師父既然教你們守諾,便也該教你們量力而行。更何況,我隻想抓住那少年,無意害他性命,你們實在不必為了他在此拚命。”
黑霧之中的人影,此刻緩緩出聲,每說半句,便會向前踏出一步。而其一步落地,周身便會生成一片黑霧,一句話完整說完,身後的黑霧已比先前凝實了一倍不止。
“凡玉,你先離開,這裡交給我。”
聽到這個名字,平庸少女微微一愣,因為連她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因為功體的緣故神誌不清,便是少有清醒,對方也一直喊自己師妹。
除了他之外,這世上便沒有活人知曉自己的名字,今日再聞此名,倒是有幾分觸動。觸動的不是久違的名字,而是對方此舉,意在斷後。
“師兄難道忘了,如今你的境界在我之下,如果一定要人斷後,那個人也該是我。”
平庸少女說話之時語氣堅定,卻讓一旁的老者麵露焦急之色,他此時未戴鬼頭麵具,說是要做任鼎舟而非鬼域尊者,但卻也同樣失了鬼域尊者的行事作風。
一個長久以來的獨行俠,一旦有了羈絆,那麼無論是出手還是判斷,多少都會受到影響。明明兩人合力,對戰眼前之人不是沒有勝算,卻偏偏要一人斷後。
“你剛剛恢複功體,實力還未恢複多少,此刻你必須聽我的先行離去。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我還在等著半年之後。”
擔心則亂,心境紊亂,任鼎舟竟是當著強敵的麵,說出了自己師妹剛剛恢複功體,實力不足的事實。而後者此時聽到他這樣說,更是覺得自己師兄若留下斷後,便會一去不返。
可她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黑霧之中的人影,卻發出一陣怪笑,隨即沉聲開口,說得話卻好似上位者宣讀命令一般,毋庸置疑:
“不,她不能走。她若是走了,你就一定會死,而且立刻會死。”
“哼哼哼,你真以為我還是十二年前的我,真以為我在你麵前還是那般不堪麼?”
這一刻,任鼎舟主動提起十二年前的夢魘,為得便是直麵眼前之人。若不突破這一層內心桎梏,自己麵對他時,便不可能發揮出全力。
如果無法發揮出全力,甚至是十二分的力量,那自己便隻有飲敗一個可能。
“嗯?”
然而,黑霧之中的人影,在聽到十二年前之時微微一愣,隨即吐出了一句讓眼前兩人皆心頭一顫的言語:
“你們認得本座?”
“你..不認得我們?”
這一次,輪到任鼎舟反問,雖然他知道不該反問,至少不該直接說出口。但此刻,他卻覺得這會是轉危為安的契機。
至於平庸少女,此刻心中則是訝異,因為她從一開始便覺得眼前之人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因為他若是自己記憶之中的那個人,對待自己兩人絕對不會如此“客套”。
畢竟十二年前,自己兩人在殺他這件事上,同樣出了不少的力。他若僥幸未死,以他的心性,定然會報複自己兩人。
可是方才的交手,他卻一直有所保留,說是在追擊目標都有些牽強,更遑論什麼麵對昔日叛徒。
就在此時,黑霧之中的人影狂喜出聲,好似得到了什麼神功秘籍一般。笑聲過後,人影忽然一步踏出黑霧,露出血色袈裟以及那一隻獨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