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念頭並非第一次有,很多時候邪惡就像在潮濕泥土地裡灑下去的一顆種子,在各種各樣欲望的灌溉下,化成了長勢良好的幼苗,然後一路瘋狂生長,壯大,直到最後枝繁葉茂,直破雲霄。
他早就習以為然,即使臉貼在泥土地裡,身體仿佛要被對他來說腐朽而絕望的沼澤拉拽下去,可眼神卻一如往常那般平靜,仿佛一池無波無瀾的清水,經曆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同他沒有關係。
仿佛魂魄早已從累贅般的軀體中分離出去了。
可大腦不知哪裡出了差錯,竟無端端地冒出前不久才聽過的一句話來。
“少年你這一生中有不少大災大難,而我則是負責守護你的小神仙……”
說話時,少女嘴角微微上揚著,翹起一個可愛而溫暖的弧度,眼裡則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期冀,像是想讓他信她所說的。
他自嘲地閉上眼。
隻有前半句話是正確的,容不得他有半點反駁,“這一生中有不少大災大難”,說的的確是他。
從幼年有記憶時開始,便是這樣。
他信任的,喜歡的,依賴的,無一不棄他如敝帚。
可是後半句卻連標點符號都冒著傻氣,更像是在嘲諷他傻,即使這世上真的有神仙,那也一定和他無關。
誰會喜歡他呢?
就像那些人說的,他就是肮臟的,活該埋進泥土地,是隻適合在陰暗潮濕之地翻滾掙紮的蛆蟲,不該也不配得到這個世界上的哪怕一點善待。
可越是這樣,他的內心便越發地感到不甘,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血液都在沸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他不願意離開,所以……讓那些人死,好不好?
不需要得到彆人的溫暖,更不需要彆人賜予的救贖。
因為……他自己就可以救自己。
身體無力時,全身上下都沒有動彈的能力,而躺在地上仿佛便感受不到疼痛,更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紛紛亂亂的思緒像是成了密密麻麻的絲線,染上了黑色的血,越理越亂,亂到最後便全成了一堆瘋狂而恐怖的念頭。
四下靜謐到詭異,甚至連蟲鳴聲都悄悄消失,剩下的隻有他自己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以及突然出現的極其不符合現在環境的腳步聲。
幾乎被荒廢了的山上,除了上墳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作用的山上,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居然還能出現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那腳步有些輕,伴隨著走動時衣服布料的摩擦聲,似是響在了耳邊。
草被踩過,石頭被踩過,沙土地被踩過,聲音越來越近。
然後是少女幾乎顫抖到要哭出來的嗓音:“有……有人嗎?”
而此地唯一能聽到她聲音的另外一人,氣息微弱地躺在地上,那雙仿若成了死水的雙眸,卻因為辨彆出聲音主人而微縮瞳孔。
池黎黎膽子小,這點是經過所有認識她的人認證的,一個連小動物都怕的人,在深夜裡踏足滿是墓碑的荒山,已經是一件超越極限的事情了。
但是所有可疑的地方她都去過了,隻剩這裡了。
她需要極力控製情緒,才不至於在這個場景中放聲尖叫。
“有人……嗎?喬……喬時?你在這裡嗎?”
手電筒的光無目的地從地上劃過,直到停留在地上那黑乎乎的身影上時,猛地停下。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不可否認,書中對於喬時的描述,留給池黎黎的印象太過深刻,他在她眼裡就是一個由裡到外都滲著毒水的壞人。
小時候是小壞,大點了是大壞。
書裡說,為了搶回喬家的繼承權,他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自己的異母兄長,並嫁禍給了其他人,而那一年他才剛結束初中學習。
類似的例子不計其數,他就像個神誌不清的瘋子,占有欲極強的偏執狂,所有想要的東西,即使得不到,也要在擁有者麵前將之一點點摧毀。
他沒有心,沒有是非善惡觀,更沒有愛。
池黎黎怕他,她從未真正去看過他,她隻是憑自己所想的,按照自己以為的方式,一點點接近他,卻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可這當眼淚奪眶而出,心臟因為眼前的畫麵而抽疼難受的時候,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確過。
作者有話要說: 超超超級難寫的一章……
還有一章淩晨發,彆等了,噫嗚嗚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