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哎呀……你怎麼能不記得了呢, 你昨晚……”她微微垂著臉,細碎的發遮在眼前, 聲音細弱蚊蠅,卻字字清晰, 帶著些若有若無的羞澀與嗔怪。
像極了個受了欺負的新婚小娘子。
配上一旁俊俏的少年教主, 畫麵看上去倒真有點像戲本裡寫的橋段。
哦前提是,池黎黎此刻不是個瘦不拉幾的黃毛小丫頭。
不過這半點不影響她發揮,池黎黎不管對方是何反應, 手腳並用爬到他身邊,狗腿兮兮地拽住了他袖子, 仰著臉, 將太監腔調模仿得惟妙惟肖:“您昨晚才說過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麼今早就忘了呢……”她低頭假意抽嗒了兩下, 小肩膀顫得我見猶憐,“教……教主大人,您還說世間女子縱有千般好,唯有我一人能入你眼, 能叫你牽腸掛肚, 能叫你魂……”
教主很顯然從未遭遇過這等事,他之前的麵無表情不複存在, 此刻竟一臉有如晴天霹靂的樣子。之後緩了好久, 才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很好, 這話說出來, 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池黎黎喜歡極了他此刻的模樣。
明明連耳朵都成了粉色, 可臉上卻非要端出副不在乎她的樣子來,反差之大,令人稱奇。
奇萌無比。
她仰臉,眨巴眨巴眼睛,小狗似的繼續搖晃他的衣袖,泫然欲泣:“您怎麼能始亂……”
教主已經不打算和她糾結這些了,他冷著臉收回視線,垂眸扯回自己的衣袖,起身下床。
床下沒鞋,身上卻穿著單薄的寢衣,池黎黎眨眨眼,有些好奇這烏雲神的構造了。知道變回人要穿衣服,也知道睡覺不能穿鞋,多有智慧的體現啊。
她感慨萬分。
年輕的教主卻有些尷尬了,白淨纖痩的右腳剛踏入空氣中,便意識到了自己可能要赤著腳穿著寢衣走回房間的這一現實,而其過程,極有可能會遭到其他人的圍觀。
教主麵皮薄,要臉。
池黎黎沒想到那一層,她隻看到了他下床離開的打算,連忙撲上去死死拽住他的手腕,乞丐般不依不饒地將一整條左手臂都抱進懷裡,發出一聲悲鳴:“嗚……”而後閉上眼小聲道,“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
他現在八成還不知道自己會變成……烏雲,池黎黎感覺自己要是提這茬說不定會被當成瘋子直接扔出去,便咬咬牙道:“其實是我太想你了,你這麼長時間不來看我,我一個沒忍住,就趁著夜深人靜,跑去你房間裡,將熟睡的你打暈……”
她謊話說得賊溜,差不多是一氣嗬成不帶半秒鐘卡頓。更重要的是,她說話時表情坦蕩,語氣自然,絲毫沒有自己正在使用致命土味情話技能的自覺。
可謂少年殺手,人見人憎。
話太直白,純情的小教主臉紅了。
他那如墨的雙眼,乾淨純澈得不可思議,而在這會兒,眼神大概也透露著那麼點不可思議的意思來,就那麼直愣愣地盯著她,隔了半晌,才傻乎乎地眨了下眼。
池黎黎並沒有拐騙無知少年的自覺,她正待欺身上前,再接再厲的時候,聽者發問了。
“都睡熟了為什麼還要打暈?”
池黎黎安靜了下,覺得這麼好聽的少年音用來破壞氛圍實在有些暴殄天物,便甩甩腦袋強行無視之。
她繼續自己未完成的“欺身上前”成就。
表情到位,動作ok,除了小身板瘦巴了點,其他都很完美。
她眨眨眼,刻意將聲音放軟,軟到似是剛過了遭咕嚕冒泡的沸水,聲音尾端甚至還滕騰著熱氣。
到了這一刻,她臉上刻意裝出來的笑與哭皆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得的正經與嚴肅。
“你是記得我的,對不對?”
撕開時間,撇開空間,那些塵封的記憶大概都能在此刻重合在一起。
她知道他是記得她的。
捫心自問,在他的童年當中,她並沒有充當過多重要的角色,唯一能夠做到的“陪伴”也隻不過陪伴了極短的時光。
他遭受的太多苦難與挫折她都未曾親眼看見。
眼前的少年卻猛地睜大了雙眼,呆愣地看著她。他身子僵直,眼睫卻微顫,仿似成了不會人語無法行動的正常人。
下一刻,他將臉埋進了被子裡。
教主生氣了,鬨脾氣了。
不說話了,也不理人了。
很長時間以後。
池黎黎苦大仇深地望著仍舊將臉埋進被子的教主,心裡悄悄尋思著,他是睡著了,還是在試圖憋氣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