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看了看四周,眼見四下無人,才輕聲答道“我們方才去學堂轉了一圈,在散學的名簿上做了些手腳,白鹿堂縱使懷疑到陸家也拿不出證據。”
“這不是挺好麼?”溫照說道“那他怎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還當是被人揭穿了,每日要登門負荊請罪呢。”
阿七歎了口氣,說道“家中之事都瞞不過宋叔,少爺這是去家祠領家法了。”
“可宋叔不是管家麼,管家竟有權力讓少爺去領家法?”
“這是夫人臨走前吩咐的,家中賞罰決斷均由宋叔負責,即便是少爺姑娘都不可置喙其決斷。”
阿七說道。
溫照聞言更感莫名其妙,她從未聽說過哪個家族之中家主不管事,反而讓管家負責賞罰。這萬一陸無定與管家互有嫌隙,管家看著陸無定不爽,以其手中決斷的權力將其虐殺,估摸著等那陸柳氏回來,陸無定的墳頭草都長一米八了。
她不過來此三日,便已覺得陸家處處透著古怪。
且不說陸家背後那不可與人細說的神秘勢力,隻這奇怪家規與那始終活在他人口中的陸柳氏便足夠古怪。
還有陸家所產的定魂香,早已超越了正常香料的使用功效,幾乎可看作是麥麗素模樣的□□。
眼看著陸無定頭也不回地進了宗祠,溫照忍不住問道“他領的那家法,不會要挨打吧?”
見阿七不置可否地歎了口氣,溫照隻覺一陣愧意湧上心頭,畢竟陸無定是怕自己吃虧才出手相助,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平白無故挨頓家法。
也罷,反正自己不惜命,若必須要挨頓打大可替了他,好過欠他人情,到頭來不安的還得是自己。
溫照暗下決心,攏了攏兜帽,便跟著陸無定的步子走向家祠。
先前聽拂柳說過,這家祠內設牌位,供祖先,求的是家宅安穩,福澤綿長。
隻見這陸家家祠飛簷翹角,雕梁畫棟,於這隨意將就的園子布局來看,更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與厚重。
溫照推開門,一股香氣撲麵而來,似是檀香的味道。
她轉身合上門,忍不住四下張望。隻見這屋裡正中高台之上設有供奉祖先的神龕,神龕上擺放著陸家曆代先祖的牌位。牌位前擺放香爐紅燭,一時間香煙繚繞,燭光搖曳。
彼時,陸無定正對著神龕中的牌位跪著,他的腰背微微弓起,身體前傾。
溫照以為他剛受挨打,疼得直不起腰,快步繞到他跟前。
隻見他正微微俯身,右手拿著一雙粗長的筷子,挑揀著麵前這撇口大碗中難以計數的紅綠黑黃各色豆子。
“你這是,在乾嘛?”
溫照蹲下身,好奇地問道。
陸無定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溫照,回答道“身在祠堂,自然是領受家法。”
溫照指著眼前這一碗豆子開會,說道“這是家法?你們陸家的家法就是揀豆子?”
陸無定點了點頭,隨後繼續挑揀豆子。因他手裡的筷子並非普通大小,分揀起來時動作格外小心仔細。但即使如此,雙筷極易打滑,時常有豆子從其中漏下。
溫照看了一眼擱在旁邊的幾隻小碗,其中有一些分揀好的豆子,但相比於大碗中的那些,仍是微不足道。
“這是陸家祖上便有的家法,先祖認為鞭打隻疼在皮肉筋骨,於心性磨礪毫無作用,甚至還容易淪為族中內鬥的手段。於是先祖想出挑豆揀菽之法,家中人若是犯了家規,以其所犯之事的嚴重程度作為考量,選定其挑揀的碗的大小,及菽的種類數量。若是揀不完這豆子,便不能離開家祠。先祖曾說,有心之人能在這雙筷一夾一揀之中,悟出人生真意。”
溫照忽而想起自己小時候參加六一遊園會時,常常會遇到用筷子揀黃豆或揀彈珠的遊戲,她向來手眼協調,揀個豆子又快又穩,次次都能拿第一。
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