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不忍心將阿黃獨自一人扔在墓室之中,緩然改口道:“阿黃,要不,你先住到銀生叔家去?”
阿黃拚命的搖頭,後知後覺柳絮看不清自己的動作,在喉嚨裡悶著聲音道:“不要,他們都是壞人。”
柳絮歎了口氣,就知道,阿黃是個安全感極低的人,若不是自己舍命救了他,他也不會反過來舍命救自己,這種信任,是生死相托的那一瞬間才換來的。
可是,和自己回到柳家,是根本行不通的。
柳家的那一大家子,個個如狼似虎,對三房親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對長相俊美而又陌生癡傻的阿黃,隻怕是吃得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還不如留在此處來得安全些。
聽著外麵漸漸陳寂的聲音,柳絮心裡一慌,不由狠下心來,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掰開阿黃的手指,急切道:“阿黃,我必須得走了,記得,我安頓好家裡的事情,定來接你。”
終於掰開了最後一根手指,利落的爬上了洞口,爬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聲音有些沉悶道:“阿黃,若是怕黑,你就點起油燈。”
阿黃濃濃的鼻音答道:“好。”
柳絮爬到盜洞口,聽著外麵沒有動靜,遂將樹疙瘩欠起一條縫縫兒,不知髭狗耐不住性子等待,還是被趙銀生這些獵人的火把給嚇退了,一條也沒有剩下。
柳絮絲毫不敢耽擱,大呼了一聲“二剛哥”,撒開丫子就向火光的方向跑去,迎上了趙銀生眾人。
幾個見慣了血雨腥風的漢子,歡喜得手舞足蹈,趙二剛更是眼裡閃著淚光,結巴著說不出話來。
李元打趣道:“二剛嚇啞了,我來替他說,他想問,你是怎麼躲過那些條髭狗的?”
柳絮心中無比的溫暖,對著幾個獵戶深深鞠了一躬道:“幾位叔伯哥哥的大恩大德,我柳絮沒齒難忘,以後有用得著我柳絮的地方,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至於怎麼躲過髭狗的,就是我柳絮幸運,爬上了一棵樹,在樹上睡著了,這才錯過了諸位,這山裡危險,咱們趕快下山吧,也免得我娘他們擔心。”
趙二剛臉上一抹憂色閃過,欲言又止,趙銀生則爽快了很多,歎道:“二剛,邊走邊說吧,你不說,柳絮也早晚得知道。晚說不如早說,好有個思想準備。”
“思想準備?怎麼了?”柳絮心裡一突,直覺家裡發生的大事。
趙二剛怕柳絮越想越偏,幾人邊下山邊講清了柳家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明天柳樹就成親了,來得又是農村人眼裡高高在上的“讀書人”,累得柳家各個忙得腳打後腦勺。
就連陳氏也不好意思窩在屋裡陪著柳條,畢竟,花郎中已經診斷出來,柳條就是因為偷吃的東西太雜太多才壞的肚子。
柳條雖然不承認其他東西是他偷的,但吃壞肚子先入為主,即使沒有找到贓物,也基本扣實了罪名,任柳長江和陳氏再想護短,也百口莫辨。
家裡幾乎每個人都派了任務,因為倉房的魚丟了幾條,柳長江的任務就是去河麵砸冰窟窿撈魚。
周氏本來是派大房六歲的柳乾去給柳長江打下手,活計不累,就是將撈出來凍成坨的魚撿到簍子裡。
柳乾平時也會被派些活計,耐何前些時日聽說要進學堂翹起了尾巴,後柳樹想換他去學堂,又好言好吃的哄著供著,脾氣養得盛了,周氏喊破了喉嚨也沒喊出來。
周氏還要再喊,宋氏已經沉下臉來,對周氏陰陽怪氣道:“娘,四房柳條偷了席麵,不僅不吐出銀子,反而見天兒的躺在炕上養大爺;俺們大房吃著啞巴虧,還得用娘家嫁妝補虧空,現在隻讓公中再出幾條魚而矣,還讓俺們大房一個毛頭小子去?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況且,柳乾今晚是要給柳樹洞房壓炕,您就不想樹兒洞房一舉得男,給柳家生個白白胖胖的嫡重孫?這手若是乾活劃破了、流血了,這個兆頭可不太好。”
農村成親有“壓炕”一說,就是未成親的男子或男娃,在新人洞房的頭一天晚上,睡在新房炕上,有祈福新人生個男娃傳宗接代的意思。
周氏覺得宋氏說得在理,撿魚也不是費力的活計,便改派柳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