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再言語了,柳老太公又轉向劉氏道:“現在輪到你了,說吧!”
劉氏未語淚先流道:“老太公,我,我不能對不起長河啊!能不能,能不能求長堤兄弟借給我銀子,給毛毛看病,以後,我做牛做馬報答他......”
柳老太爺臉色沉了下來道:“劉氏,以前以為你是個懂事兒的,現在才知道你是個渾的!拿刀劈門是你應該做的?嚇唬婆母娘是你應該做的?得寸進尺是你該做的?拿刀劈門,大家夥會原諒你是救兒心切,可現在柳毛有救了,不同意過繼就是你的不對了。這次瞧病是四兩多銀子,那下回呢?大下回呢?過繼給長堤,沒出柳家,也沒出柳河村,做為晚輩,每年也能給長河上上墳、填填土。人家長堤可是對我和裡正發誓了,隻要他有多餘的銀錢,首要就是給柳毛瞧病,你呢,手裡有瞧病的銀子嗎?”
劉氏啞然無聲,淚水絕堤般的流著,她手裡連個銅板都沒有,哪來的銀子?周氏有銀子,可她不拿出來啊!
可是,“過繼”這件事,一直如夢魘般纏著她,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而她,還拒絕不得。
柳絮握緊了劉氏的手,輕聲道:“娘,就放柳毛走吧,長堤叔和嬸子對毛毛不錯,而且,我奶和我大伯娘他們啥樣兒你也瞧清楚了,就讓毛毛跳出這個火坑,彆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柳長堤和何氏心眼兒好使,對柳毛雖然不敢保證比對親生的柳月強,最起碼要比老宅的日子好。
也正因為如此,劉氏才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感覺自己的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以後見到自己,得反過來叫三伯娘,不能再叫娘了。
見劉氏也不再言語,柳太公這才對柳樹道:“樹兒,你是咱村唯一識文斷字兒的,你給出個字據吧。”
柳樹點了點頭,拿出紙筆,刷刷點點,寫好了字據,又重新念了一遍,大家均覺得沒問題,分彆畫了手押,柳毛算是正式過繼給了柳長堤。
劉氏苦苦哀求道:“長堤,柳毛還沒醒,能不能、能不能讓柳毛今晚上住在......”
“不行!”周氏和柳樹齊聲答道。
李裡正搖了搖頭,心裡歎道,看來外麵所傳非虛,這老柳家對三房真不怎麼樣!這是怕明天的親事粘染了晦氣,現在就開始翻臉攆人了。
柳絮自然樂得柳毛馬上去柳長河家,畢竟,這柳家老宅的狀況,也實在不適合養病。
柳長堤進了屋,勉強用兩個半截的被子緊緊裹住柳毛,抱出了屋門。
宋氏酸聲酸語道:“長堤兄弟這日子是過起來了,前幾日買了羊,今天又花了四兩多的藥錢,這是發達了?以後可彆忘了我們這股兒柳家。”
柳長堤悶聲答道:“大嫂,我家過成啥樣你還不知道?哪有什麼銀子,都是東家借西家湊的,我就是打心眼裡稀罕毛毛,想把他病給治好嘍。”
柳長堤邁步出了院門,柳絮偷偷扯了下柳長堤的袖口,柳長堤憨笑著回頭對宋氏道:“大嫂,聽說明個兒樹兒成親缺魚?我家剛好打上來幾條,還沒來得及吃呢!”
宋氏眼睛冒起了星光,一臉笑意道:“長堤兄弟,這可讓大嫂如何感謝你才好?”
柳長堤尷尬的笑著,包括魚在內的吃食,者是柳絮從柳家倉房裡偷出來的,雞送給了柳老太公和李裡正,魚現在要賣回老宅,柳長堤總覺得心裡底氣不足,有些發虛。
柳絮在背後又是一懟,柳長堤隻好厚著臉皮道:“本來是打上來給月兒她娘補奶水的,現在過繼了毛毛,以後看病的銀錢多著呢,隻好賣了......”
“啥?賣?”宋氏的聲音平地而起,尖銳的如同破鑼,本來春意盎然的臉,登時被秋雨打了個透,最後凝結成了霜。
柳絮心裡好笑,表麵對柳長堤勸道:“長堤叔,咱家去吧,我大伯娘不能買。席麵上擺魚,是圖個‘年年有餘’好彩頭,那是有錢人和讀書人才弄的,咱這窮苦莊戶人家,沒那麼多說道。再說,我奶屋裡還有兩條呢,擺兩桌就行了,咱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能講究啥。”
柳樹從東廂房突然探出頭來,淡然道:“我要,要足盤大小的,六條,有的話馬上送來。”
柳長堤一臉喜色道:“有,有......”
至於賣多少錢,柳長堤犯了難,眼神瞟向柳絮,柳絮嘴裡吐出了個“八”字。
“八文。”柳長堤心裡有些忐忑。
“八文錢?你咋不搶錢?”宋氏一臉怒色,被柳樹瞪了一眼閉了嘴。
待柳長堤二人走了,宋氏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怒聲道:“一個絕戶棒子還這麼摳,死了能帶走咋的!口口聲聲說稀罕柳毛,還不是想死的時候想找個摔盆打幡的?也不看看領回去的是個什麼貨色!短命鬼!有你後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