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李文生太過彪悍,還是這些山匪太過軟弱,不出一會兒,除了帶隊的那人騎上了馬逃跑,其餘眾人皆喪命於此,七具屍首,俱都殘缺不全,血肉一片。
李文生向馬三招了招手,馬三連站了三次,都沒能從車身下麵爬出來,腿肚子都是轉了筋的。
柳絮深吸了幾口空氣,硬著頭皮扶著馬三站了出來,努力雲淡風清的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馬三恍然,忙學著柳絮的樣子道謝,隻是聲音明顯顫抖著,腿也打著擺子,心中更是巨浪濤天,完全沒想到,接觸了好幾天的憨實漢子李文生,竟是個這樣一個瞬間要人命的悍人。
李文生皺了皺眉頭,踢了踢腳邊的一具屍首道:“這些人天還沒黑就出來劫道,不是初來乍道不懂規矩的,就是冒充山匪攔路搶劫的,依胡知縣膽小怕事又見縫揩油的性子,說不定為了澆熄山匪的怒火,反而拿咱們給山匪祭了旗。”
馬三與柳絮麵麵相覷,覺得也隻能先這樣處理,否則,七條人命,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決得了的。
見二人同意了,李文生對柳絮道:“絮兒,天還沒黑透,離柳河村也不算太遠,你自己先往家走,我讓馬三老弟幫我先埋了屍首。”
柳絮默默點了點頭,自己嚇得渾身脫了力,留下也隻能幫倒忙拖後腿,便自行往柳河村方向走。
走著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低頭看著手裡緊抓著的銅筷子,想起馬三對自己說他婆娘時即溫暖又驕傲的神情,覺得自己好像小偷一般,又轉回身往回走。
越臨近,聲音越靜寂得嚇人,頭頂一陣夜梟鳴叫,嚇得柳絮一哆嗦,本能的一貓腰,隱身在路邊的草叢中,向樹林邊望去。
隻見李文生在旁邊指點著,馬三矮下身,將破碎的屍首一點一點兒的搬到深坑邊,扔了進去。
直到扔下最後一具,馬三不自覺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將淩亂的發髻重新挽了起來,用釵子一穿固定,柳絮不覺莞爾,這定是馬嬸子的那隻集釵子、筷子和武器於一身的家夥了。
柳絮站起身來,想要走過去會合,腳步卻如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呼嘯的風,如一把把鋼刺刺進了心中,實在不敢想信自己所看到了一幕。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柳絮清晰的看到,李文生提起了鋼刀,在馬三麵前揮了一揮,馬三便如破了氣的皮球般萎靡下來,直接栽進了他親手挖的屍坑中,與那幾個匪徒一起,葬在了一處。
李文生彎下腰,用鋼刀熟練的掘土埋坑兒,氣定神閒的將上麵踩實踏平,鋪了一層腐葉,若不是柳絮親眼所見,這裡,任誰也看不出曾是一個殺人與埋屍的所在。
忙完這一切,李文生便匆匆向柳河村方向而去。
柳絮跌跌撞撞跑到葬了馬三的土坑所在,上麵已經平得不能再平,與彆處普通的土地,沒有絲毫的不同。
淚水如絕了堤般的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她實在想不出為什麼,為什麼李文生在馬三答應了不說出去之後,仍舊殺了他滅口。
她甚至懷疑,若不是李文生對自己還抱有一絲幻想,會不會將自己也如切蘿卜一般切碎了,葬在了這土坑之中。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惱他,總有一日,他會徹底惱羞成怒,將自己切得粉碎。
柳絮腦子裡若被灌了漿糊般,跌跌撞撞的跑回柳河村,天色己是昏暗不清了。
到了村口老樹下,一條影子一閃而至,嚇得柳絮“啊”的一聲尖叫,那黑影子迅速欺身而至,伸手捂住了柳絮的嘴巴,低沉著聲音不悅道:“鬼叫什麼?大晚上的你想將全村的人全都招過來?知道咱殺了人?”
柳絮的心再次狂亂的跳了起來,聲音大得幾乎要震聾自己的耳朵。
這影子非是旁人,正是剛剛殺人如切菜的李文生。
柳絮可以篤定,自己從今以後,再見李文生,絕對不敢像過去一樣,自以為是的耍小聰明,甚至偶爾亮出自己的小爪子反擊一番。
自己跟李文生,根本就不是一個段位的,相當於三歲的孩童對成年男子,完全沒有可比性。
不能慌,不能慌,絕對不能慌,絕對不能讓他看出絲毫的破綻來。
可是,雙腿卻是不聽使喚的打著擺子,眼色裡也充滿了恐懼,連柳絮都暗恨起自己的沒用。
柳絮索性不再抵製自己的恐懼,反而擠出幾滴眼淚,狀似受到極度驚嚇道:“我,我害怕......我回來的時候,路上黑忽忽的,一條黑影子閃過,嚇得我趴在草叢裡一動不敢動,直到那黑影子走了,我才往家跑,然後就碰到了你這條黑影子,嚇得我的心都跳出來了。”
“黑影子?”李文生的眉頭皺成了山川,莫不是那逃跑的匪人?
柳絮見李文生半天沒吭氣,忙解釋道:“那黑影子不是人,是四條腿的畜牲,我猜想不是狼就是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