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放下心中疑慮,回到家中,柳芽和柳毛仍舊沒有睡覺,兩眼亮晶晶的看著自己,雖然沒有明說,柳絮也知道,這兩個小家夥是盼著吃柳絮答應多次而未兌現的羊軋糖了。
柳絮逗趣的看了一眼兩個孩子,笑道:“趕緊睡覺,小心熬夜成了兔子精。羊軋糖熬完晾涼,怎麼也得半夜了。”
警告完兩個小的,又不忍讓兩孩子失望,柳絮隻得擼胳膊、挽袖子,熬夜開始做糖了。
先炒熟了花生,搗成花生碎,隨後熬了澱粉和糖稀,最後加入牛奶,全部熬在一處,直至成了糖坨,放在麵板上,用擀麵杖壓成糖餅,再用刀切成糖塊大小的小方塊兒,一塊一塊的這樣定了型後,用刀切成小小的方糖。
怕糖粘稠,柳絮特意拌了地瓜澱粉糊,用刷子刷在鍋底,形成一層薄薄的膜,剪成包在一塊一塊的羊軋糖上。
回到屋中己是後半夜,柳芽和柳毛身子緊崩著,像兩根直挺挺的木棍,彼此的小手緊拉著,眼睛緊閉著。
隻是輕輕顫動的眼睫,立馬暴露了二人裝睡的事實。
柳絮逗弄的拈起一塊糖,在二人的鼻端掠過,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圈圈,最後放在了自己的嘴裡,邊咂巴著嘴邊可惜道:“真好吃,可惜吃不著嘍。”
柳絮又拈起一塊兒來,如法炮製,這次剛掠過柳毛的鼻子上方,隻見柳毛眼睛猛的睜開,嘴巴張開,腦袋“呼”的一挺,一下子將糖吞在嘴裡,迅速嚼咀著,詭計得逞似的笑著。
柳絮顧做驚嚇道:“快抓老鼠,老鼠偷糖啦......”
柳毛哧哧的笑著,故意咂巴著嘴裡的糖,香得差點將自己的舌頭一起吞了下去。
柳絮不再逗弄柳毛,將裝了糖的小碗放在炕上,對柳芽道:“再裝睡就沒得吃了,快起來。”
柳芽故做矜持的伸了個懶腰,用手輕輕拈起一塊糖,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著,笑得見牙不見眼。
柳絮自己則拈起一塊,轉到炕隔裡麵,直接遞給劉氏。
兩個孩子小饞貓不睡覺,劉氏自然也得硬撐著眼皮陪著。
見柳絮遞了過來,也張開了嘴接著,甜絲絲的味道迅速滲滿了口腔。
劉氏這兩天一天三頓苦藥的喂著,嘴巴吃什麼都是一股子苦味兒,吃這糖,倒是剛好解苦。
劉氏溫潤的笑著,嘴裡含著糖,忘了咀嚼,眼睛漸漸發紅,從未想過,她竟然也有這麼知足的一天,有得吃,有得穿,想什麼時候起就什麼時候起,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沒人罵,沒人管,有病還能請城裡的郎中,這種日子,還真以為是在做神仙哩。
第二日一早,柳絮讓柳毛給小石頭拿兩塊糖一起去玩兒,自己則與李寡婦、柳芽在一起繡抱枕,因為給陳怡勻了四個,自家原本做完了三個,還剩下四個要做。
三天時間,柳芽是個初學者,李寡婦又沒做過大的繡活,時間還是緊了些。
柳絮原本將心思動在了何氏身上,隻是何氏對繡花實在不擅長,又帶著尚在繈褓中的柳月,隻能暫時做罷。
李寡婦張了張嘴,一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柳絮追問下才知道,李寡婦想讓她娘家表妹來幫著繡活兒,隻是要吃住在這個家裡,如今忙著活計,李寡婦家又隻有娘兩個,便沒有開夥,和柳家一起吃飯。
李寡婦怕找她表妹來,柳絮抻心不樂意,有些不敢說。
柳絮笑道:“嬸子,你忒客氣了,不是你教柳芽繡花,我哪能想起這生財之道,不過是多一口吃食,而且正是活兒緊的關口,你就讓你家妹子來吧,在家裡吃著住著,活計也能快些,裡外裡,我可是占著大便宜呢。”
李寡婦這才鬆了口氣,給牛伯拿了兩文錢,讓他路過表妹所在的河東村時,把表妹張大丫給捎過來。
李寡婦的表妹名叫張大丫,長得瘦瘦削削的,十六歲了,臉上總是掛著笑意,對人一幅自來熟的樣子,按與李寡婦的稱呼,幾個孩子應該管她叫姑姑,她偏說各論各叫,她管劉氏叫柳家嫂嫂,反而叫柳絮、柳芽和柳毛管她叫大丫姐,隻一會兒的功夫,便和劉氏、柳芽和柳毛打成一片,熱絡起來。
柳毛和柳芽一向孤寂慣了,人又實在,很快就將張大丫當做知心姐姐,對人家掏心掏肺的,就連柳毛這樣看中吃食的人,也將羊軋糖給張大丫分了三四塊兒。
柳絮十分不喜歡這個張大丫,覺得她太拿自己不當外人了,柳毛給的糖,一句客氣話沒有就都收了,好像給她吃是應當應份似的。
吃飯的時候,不僅張大丫自己挑肉吃,還給石頭和李寡婦夾肉,害得柳芽和柳毛都挑不著,兩個孩子這段時間夥食好,不在乎那麼一口肉食,但柳絮卻看著心得不得勁兒,覺得這張大丫哪裡是嘴饞,分明是將她柳絮當成冤大頭來宰了。
不僅如此,張大丫還老愛打聽事兒,先是打聽羊軋糖的做法,見柳芽不知道,轉而又打聽劉氏為什麼成了寡婦,柳毛為啥不出去老貓在屋裡玩等等,天南海北的打聽,甚至還打聽到了李家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