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郎中幫灑了止血、止疼的藥粉,係了牛筋帶子,又開了方子叫學徒去煎。
牛筋帶子很是結實,將小腹勒得嚴實,血倒是及時止住了。
孫金彪的臉慘白如紙,嘴唇發青,何郎中不由歎了口氣,對孫銀彪道:“孫鏢師,你大哥的血止住了,傷口處理了,但傷得過重,時間過長,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造化了。不如做兩手準備,免得手忙腳亂。”
傷者明明還沒有死,何郎中卻說這種提早做準備的話,分明是戳孫銀彪的心窩子,氣得少年再次將何郎中的衣領子揪了起來,怒吼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聲如洪鐘,似乎整棟房子的房梁都傳著回音。
柳絮擔心何郎中的硬骨頭和臭嘴巴害他丟了性命,急忙推了房門進了內室。
聽學徒胡連說了事情的經過,柳絮低頭瞧了瞧孫金彪的傷勢,心裡不由得有了計較,對何郎中道:“何郎中,傷口這樣勒著,固然可以止血,但肌肉組織愈合得就會很慢,極易引發感染發炎等症狀,你可以像女人縫衣裳似的將傷口縫起來,這樣傷口好的快,感染的幾率也會少很多。”
“這、這怎麼可能?”何郎中一臉的錯愕,驀然想起他先祖留下的一本醫書,說是先人曾救過一個婦人,那娃子頭大難產,所有醫者束手無策,先祖先是說服那婦人家人拋腹取子,後又說服婦人丈夫將婦人的肚子縫合,那女人後來竟奇跡般的活了下來,何氏先祖便闖下了鬼醫的名頭。
鬼醫的言論和醫術很是怪異,甚至是駭人聽聞,竟說人的五臟六腑都可以切了換新的,這種言論很快引起當權者的不滿,尋個由頭便給斬殺了。
何氏後來幾代雖然留著醫書,但再也無人敢鑽研上麵的醫術,更是不敢稱是鬼醫的後代。
何郎中現在的精明醫術,並不是得了先祖福蔭,完全是自己喜歡,又拜了老郎中為師,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的,與鬼醫的醫術完全不粘邊,雖然不粘邊,好奇心驅使下,難免會將醫書翻上一翻,當是野史來看。
現在聽柳絮說縫合一事,彆人會認為絕無可能,何郎中卻多了一份篤信,畢竟,先祖鬼醫的名號不是憑空得來的。
看著氣若遊絲的孫金彪,何郎中一臉的猶疑不定。
醫者,看到新的醫治技術難免技癢,卻又恐如先祖般惹禍上身。
何郎中內心交戰,手掌攥緊了再鬆開,鬆開再攥緊,反反複複五六次,最後才下定了決心道:“好,縫合之術我在醫書上看過,我可以一試,不知陳鏢頭可願一信?”
孫銀彪看著奄奄一息的大哥孫金彪,心如油烹,心知肚明,何郎中說的準備後事絕不是危言悚聽,否則,也不會彆家醫館連收治都不敢,常去看病的齊郎中也說,*已經是九死一生,唯一的機會,就是到能看疑難雜症的何氏醫館撞一撞運氣。
孫銀彪不再猶豫,堅定的點了點頭。
何郎中讓胡連衝了麻沸散,用筷子橇開*的嘴,給灌了下去。
又命孫銀彪的人,將院後的一株桑樹扒了皮,用最裡層的軟皮撚成線待用。
何郎中用這桑皮線自有他的道理,桑樹皮本身就有消炎的功效,用它來縫,相對安全些。
針自然不能用鐵針,否則就有破傷風的危險了。何郎中選的是骨針。
一切準備停當,將針和線拿到手裡時,何郎中卻下不了手了,不是他膽子小,見不得手掌長的傷口,而是,他從未拿過針線,更彆提縫肉了。
何郎中一臉尷尬的看向柳絮,遞過針線道:“老朽眼神不濟,幫穿穿針線。”
柳絮拿過針和線,因為桑皮線相對較硬,一穿穿了個準,重新遞還給了何郎中。
何郎中接過針線,左手比劃著傷口,右手拿著長針,卻仍舊不知怎樣下手,如何下手。
硬著頭皮將針穿過一頭,針是長而直的,另一頭卻怎樣也拽不出來了,隻一瞬,額頭就見了汗了,再一使勁,又將手指頭刺破了。
柳絮終於知道問題的症結所在,這裡,沒有手術縫合的彎針,隻有直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