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兩個黑衣人也倒地了,叢南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柳絮給扔在了地上,摔得柳絮七昏八素、屁股生疼。
柳絮本想大罵兩句男人恩將仇報,卻見男人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青,身子已經跪倒在地,若不是手裡的劍在苦撐著,隻怕已經撲倒在地了。
柳絮趕緊上前,檢查著男人的身體,腹部被刺出了一個窟窿,正汩汩的流著血,很是駭人。
柳絮嚇了一跳,想找衣物止血,卻覺得哪件都不好。
男人身上的衣裳灰撲撲的全是土,醃臢不堪;
自己身上的衣裳是綢緞的,根本不吸血,也止不了血。
柳絮咬了咬嘴唇,將手自抹胸探進了自己胸口處,將年前新做的褻-衣扯了出來,這褻衣是棉線所紡,純白色的,被柳絮加以改良,做成了雙層,裡麵縫了棉襯,剛好可以暫時止血來用。
燕北怪異的看著柳絮的動作,心底如驚濤駭浪,麵上卻不見任何表情,隻是靜靜的看著柳絮邊包紮著傷口,邊碎碎念著:“這傷口雖然不大,卻是很深,必須馬上處理,否則得發燒甚至感染;你是被通緝的人,彆處不安全,去何氏醫館,何郎中對你還有些舊情,即使不念舊情,隻要一壺將軍令也能將他賄賂了”
燕北的眼睛眨呀眨著,似乎有些懵登,又有些呆萌,張嘴問道:“你為何不趁機殺我,還要救我?”
柳絮的手登時頓住了,眼睛直直的看著叢南,隨即故做猙獰著臉、舞著粘滿鮮血的雙手,惡狠狠道:“我現在就用‘九陰白骨手’殺了你這個大壞蛋”
燕北頓時石化在風中,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這是提醒對方殺了自己嗎?遇到了這個村姑,自己就變得蠢了,那個能辨人心理、算計敵人於無形的夜鷹哪裡去了?
柳絮的“九陰白骨手”到了眼前,卻迅速在男人的臉上抹了一把,抹了燕北一臉的血,隨即低下頭,放下手,繼續包紮傷口,雲淡風輕道:“你剛剛不也沒趁機殺我,反而救了我嗎?”
燕北未置可否,眼色如墨,心裡告誡自己:我不是救你,隻是想在阿南的墓前殺你,給你個全屍,讓你去完好的陪他。
柳絮微微一笑,用心的包著傷口,心裡告誡自己:我不是救你,隻是夜黑風高,路徑錯蹤複雜,自己一個人下不了山而矣。
兩個各揣著心思,麵上卻如同化乾戈為玉帛的道友一般,化敵為友,隻不知,最後死的,是貧道還是道友。
身上沒了一件衣裳,柳絮感覺身上更加透骨的冷,環視四周橫臥的黑衣人屍體,挑挑撿撿,將一件相對完好的衣裳扒了下來,直接披在了自己身上。
燕北的眼睛登時就豎了起來,語氣不善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穿陌生男子的衣裳?你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廉恥?”
柳絮無語的看著如炸毛刺蝟般的男人,養氣功夫登時一去不得返,惱怒道:“要了廉恥,小命就沒了,讓我選擇,我要活命。”
男子氣結,忍著疼,將自己身上的衣裳脫了下來,扔了柳絮一頭一臉,怒道:“穿這件”
柳絮將衣裳從腦袋上扯了下來,怒道:“你就不是陌生人,就不是男人?”
“呃”叢南怔然,隨即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男子默念,我是阿南的哥哥,就是你的哥哥,不一樣。
柳絮氣得想打人,抬眼見男人搖搖欲墜的身子,怕他再動了肝火,隻好忍了怒氣,將蒙麵人的衣裳脫了下來,改穿男人的衣裳。
穿過衣袖時,見衣袖破了一個劍口,粘著血水,心裡一驚,忙跑到男人身側,抓起胳膊一看,果然,胳膊上還有一道傷口。
柳絮搖了搖頭道:“還真當自己是活耙子了,左一道右一道的,你不疼惜自己,也得考慮考慮親人的感受。”
燕北的心不由了一陣悸動,親人,好久遠的稱呼,看向少女的眼色,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來。
胳膊的傷口並不深,簡單包紮就好了。
男人身上多處大小傷痕,衣裳給了柳絮,他反而太過單薄。
柳絮過意不去,將自己脫下的蒙麵人衣裳撿了起來,披在男人身上,惡聲惡氣道:“我穿你的,你穿他的,這樣總行了吧?你不會再說‘男男授受不親’吧?”
這次的燕北,倒是沒有多話,隻是不習慣的扭捏了兩下,見扭不過,便任由柳絮幫他穿上衣裳袖子,係上帶子了。
遠處傳來陣陣髭狗之聲,柳絮臉色一變,急道:“這裡死屍多,血腥重,會引來大群的髭狗和野獸,咱們趕緊離開。”
柳絮伸手環住男人的腰,努力支撐起男人的身體,問明了方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男人的身形雖然沒有孫金彪兄弟和李文生那樣人高馬大,卻也是身材頎長,骨肉豐盈,肌肉虯實,柳絮隻撐了一會兒,額頭便滲出汗水來,卻仍舊倔強的撐著往下走。
為使出渾身的力量,少女的下巴倔強的前傾著,雪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眼睛專注的看著腳下的路,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漸漸凝聚成一整顆,滑過輕蹙的眉骨,滑過蟬翼般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汗水滴落,如同少女的淚珠。
男人不由得有些呆愣,鬼使神差的伸過右手,抹過少女的額頭,汗水隨即消失不見,再也凝聚不成淚珠一般的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