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淩晨三點沒有快樂
秘書間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毛代表喜靜。
彆的代表忙碌一天,喜歡在辦公室裡放點舒緩音樂放鬆大腦,而他們的代表,放鬆的方式就是加班。
簡直堪比永動機。
頂頭上司在玩命,職員們想下班?那是不可能的,誰想偷懶不乾活,誰就會收到成雲通運的解聘書。
一幫社畜隻能日複一日的在【我今天也不想上班】小組裡發出悲鳴。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
一向零緋聞,身邊從沒有雌性生物出現的毛代表,竟然戀愛了?!
不僅如此,竟然還舉辦全公司職員都能參加的一億元抽獎活動?還追加了一億元獎金?還能不用加班?!
讚美武南希!讚美戀愛!毛代表什麼時候結婚(劃掉)?
手表指針剛一指向下班點,秘書間瞬間連個鬼影都看不到。徒留金秘書一人。
他看著同事們歡天喜地的在組群裡商討今晚去哪兒慶祝,長長歎息。
社畜們,慶幸自己在毛代表眼中還值工資的價值吧,否則他今晚就會去拿鐵錘一個個敲爆你們的顱骨。
他收拾收拾,硬著頭皮敲響了毛代表的辦公室大門:“代表,是我。”
片刻之後,他聽到裡麵傳來一聲沉穩男聲:“進來。”
金秘書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他是害怕毛代表的。不僅僅是普通下屬對頂頭上司的那種害怕,而是更深層次的,人性上的恐懼。
當初毛基範會長發家後,以慈善為名,資助了不少孤兒院福利院。金秘書就是從其中一家孤兒院成長起來的孩子。
他感激毛會長的資助,畢業後,帶著報恩的心態加入成雲通運,希望能為恩人的事業添磚加瓦。
毛會長得知了他的身世,又見他聰敏,特意將他調到毛代表身邊,成為他的首席秘書。
然後……金秘書就看到了毛泰久身上最大的黑暗。
一個帥氣優雅,卻又藏著極致瘋狂的男人。
此時這個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後,手邊擱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在顯示屏的遮擋下,隻能看到他一半的麵容。
冷淡深邃的麵容,一雙漆黑深沉,不含任何情緒的眼眸,以及總是微微
翹起的嘴角。雖是精致五官,卻總透著一股無法靠近的疏離感。
“沒跟他們一起去慶祝?”毛泰久敲敲手機。
金秘書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今晚就退組!必須退!順便建立【誓為成雲通運工作到死】小組向毛代表表忠心!
幸好毛泰久隻是隨口一提,也不是非要得到他的答案不可。
他輕聲一笑,語氣難得沾染了一絲笑意:“她人呢?”
金秘書反應很快,立即躬身回答:“武小姐湊足獎金後就離開了。”
“湊足了?”毛泰久微微挑眉。
“是……啊,代表,會長剛才發來消息,說家裡準備了飯菜,等您回家。”
所有疑惑在聽到這句話時,化作了輕笑。
毛泰久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班吧。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
摩挲著唇,目光又落回電腦屏幕。
南希給出的資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交給秘書間,不出三個小時就能把所有人的弱點調查的清清楚楚。可現在隻有毛泰久一個人,他隻能從南希給出的字麵資料來挑選目標。他重新瀏覽了一遍資料,其中一份讓他相當感興趣。
“樸景俊,目前就職公司:GP開發?”
“我也不想作弊,可你把遊戲設置的太簡單了,武南希。”毛泰久勾起唇,似乎已經提前預計到了最終的勝利。
這是武南希和毛泰久的博弈。
但同時也是盤石教會的神明和成雲通運毛代表之間的博弈。
神明並非全知全能,她永遠不會知道,成雲通運在成雲市有著怎樣的力量。
就拿GP開發來說,表麵看上去是一家普通的人力公司與建築開發公司,但沒有人知道,GP開發的會長南相泰不過是毛家的一條走狗。
毛泰久之所以有那麼多“垃圾”可以“清掃”,GP開發公司在其中可謂是功不可沒。
這家公司打著招聘的旗號,大量聚集想來南韓淘金的非法移民,又從社會底層流浪漢中不斷篩選出優秀獵物,輸送給毛泰久,供他殺戮取樂。
甚至連他們的建築基地,都是絕佳的狩獵地點。錘碎的顱骨往水泥柱裡填一填,就又成了支撐南韓發展的頂梁柱,簡直不要太美妙。
毛泰久又調閱了樸景俊的詳細信息,此人高
中時期就因打架被退學,一直在大街上遊手好閒混日子。當了兩年兵,才被部.隊調.教的懂了點規矩,前不久,被GP開發招攬,在一個工地做最普通的建築工。
這種消失了都不會有人在意的底層爬蟲,就算沒在南希的資料裡看到,遲早也會成為他手中的獵物。
至於洞悉他的弱點?沒有必要。一踩就死的爬蟲渾身都是弱點。
毛泰久沒有過多猶豫,就敲定了人選。
他把南希從黑名單裡放出來,這才發現,之前是待宵草頭像的人,現在把頭像換成了一隻氣呼呼的卡通小豬。粉嘟嘟的小豬模樣可愛,很像南希本人。
【毛泰久】:目標樸景俊。
【南希】:不改了?
毛泰久想發個“嗯”字回去,卻一直顯示發送失敗。再一看,係統提示,【南希】已經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毛泰久:“……”
小豬脾氣還挺壞。
他搖晃著威士忌起身,唇間滿是冰飲帶來的暢爽,眯眼俯視窗外的成雲。
霞光為散,燈火就已經把這座城市染得炫目繽紛。車流像是一條條發光的河流,從此方流向彼方。
從成雲通運大廈三十二層的高度,隻能隱隱約約看到海濱彆墅區的一個小白尖兒。
正是那棟建築,和建築裡的神明給這個無趣的城市帶來了新鮮感。
毛泰久衝著小白尖兒舉杯:“明天見,女神。”
等他回到毛家彆墅,已是華燈初上。桌上的飯菜熱氣不在,卻一分都沒有動過的樣子。
父親毛基範一臉不虞,倚坐在主.席位上,似是等候多時。
聽到動靜,毛基範抬起眼,聲音洪亮:“我聽金秘書說你們今天不加班,你又去忙什麼了?”
這種一進門不是父子寒暄,而是指責的生活方式,毛泰久過了數十年,早已習慣。
年幼時還會感到惶恐,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完美,讓父親不滿。
可現在,他隻是接過傭人呈上的濕毛巾,擦乾淨手,麵色淡然坐下吃飯:“一點私事。”
毛基範頓時呼吸一窒。
他怒不可遏地揚起手,臉色猙獰許久,卻最終沒有拍下去。
有氣無力地垂下手,毛基範雙手撐著大.腿才讓自己不至於傴僂的太過難看,揮手屏退傭人,他怒
其不爭:“泰久啊,你是不是又去……”
“不是。”毛泰久筷子未停。
“你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爸爸,我都說了不是了。您讓我回家吃飯,就是為了和我吵架嗎?”毛泰久的語氣變得森然。
視線陰冷如刀。
毛基範被他冷冽視線盯住,氣勢突然頹唐下去。藏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腦海裡回蕩的全是南希的蠱惑:那孩子是被魔鬼誘.惑了啊,不然怎麼會變成這樣!
若說之前毛基範還有些不屑,有些懷疑,此時卻是完全相信了南希的話。
——如果不是被魔鬼誘.惑,自己那個沉默寡言但卻相當聽話完美的兒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自己這頭老獅王還沒有退位,他竟然就對自己露出獠牙了!
毛基範沉默片刻,對桌上的美味佳肴都失去了興致。良久,他歎口氣:“喊你回來,是忽然想起來,有幾道你小時候特彆喜歡的菜,好久都沒吃過了。”
他把桌上唯一的小瓦罐推到毛泰久麵前,揭開蓋子:“你.媽媽還在的時候,最拿手的就是豬骨湯,她的手藝誰都比不上。”
“結果今天那個武……今天有人托我幫點忙,還問我哪裡能買到頂級鯷魚露,我才想起來,你.媽媽做湯的秘訣就是這個!她總說什麼‘不加鯷魚露的湯就沒有靈魂了’!”
毛基範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先舀了一盅,仰頭喝下,咂著嘴:“就是這個味,泰久,你嘗嘗!”
小瓦罐中的豬骨湯湯底赤紅濃鬱,大小均勻的方形豬肉粒肥瘦相宜,土豆塊更是飽飽地吸收了醬汁,又粉又糯,煞是誘人。
毛泰久興致乏乏,抿了一口:“嗯,還可以。”
既不是年幼時的溫暖,也不是食堂裡南希湯勺裡的甜蜜。
毛泰久放下碗,轉移話題:“武南希又找您有什麼事?不會是借錢吧?”
他看到父親神色慌亂,下意識否定說:“不是,不是借錢。就是一點小忙。”
毛泰久哂笑。戳著碗裡的食物感到有些乏味:看來他還是對武南希的遊戲抱有太高期望了。
原本以為神明能比常人更聰明一些,沒想到,不過也是一猜就透的普通人。
次日,抱著對南希的輕視,毛泰
久驅車前往GP開發公司總部。
一個底層建築工人最怕的是什麼?當然就是失去他唯一的經濟來源。
想把爬蟲逼至絕望,就要先切斷他最大的生路。
南希選擇防守?
那就讓她親眼看著樸景俊被炒掉,在無能為力中感受絕望的痛苦。
他找南相泰從來無需通報和等待,隻是推開南相泰辦公室的門,毛泰久愣住。
這裡已經有了兩位不速之客:武南希和樸景俊。
兩人身前一張按好手印的合同,南希一雙貓眼裡全是掩不住的得意,樸景俊則在不斷搓著手上的印泥。
毛泰久:“?”
見到他來,原本還坐在辦公桌後一臉陰冷的南相泰迅速躥過來,賠著笑:
“泰久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啊,也是為了樸景俊的事情嗎?會長已經跟我交代過了,手續已經辦好,我辦事你們放心!”
毛泰久沒有說話,目光落到合同上。
南相泰跟隨毛家多年,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趕緊抄起合同,畢恭畢敬雙手遞給毛泰久。
“《聘任書》……嗬。”
南相泰誤解了毛泰久的冷意,急忙解釋:“昨天毛會長電話裡交代的比較匆忙,如果覺得薪金不合適,或者賠償金少了的話,合同還可以再調整的。”
南希幸災樂禍:“正是如此,不如把薪金再上調二十萬,如果公司一年內開除樸景俊的話,賠償五個億,你說怎麼樣,毛代表?”
“……昨天你找我爸爸不是為了借錢?”
“啊?他跟你說我找他借錢了?過分,不要汙蔑我哦!”南希得瑟地尾巴要翹上天。
她看都不看毛泰久陰沉臉色,攬過樸景俊肩膀,用力拍著:“好好乾,小夥子,不要辜負毛會長對你的期待!快去工地吧!”
南希的外表看上去明明要比樸景俊小一輪,說起話來卻始終帶著長輩的口吻。
最奇怪的是,這裡竟然沒人覺得不對。
路過毛泰久身邊時,南希也故意抬腕,她指著空蕩蕩的手腕,故意學著毛泰久昨天的語氣:“毛代表,距離考核結束還有兩天十四個小時,加油哦!我會證明給你看,不用武力,你根本就沒辦法把一個人逼到絕境。”
毛泰久不信。
南希確實搶在他前麵下了
一招高明的棋,率先哄騙南相泰和樸景俊簽訂了勞務協議。就算此時他要強硬開除樸景俊,除了會白給對方一筆豐厚的賠償金外,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可小蟲子身上的弱點卻不僅僅隻有工作。
毛泰久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可沒想到,無論他如何出招,南希卻總能輕易化解——
當他教唆樸景俊的房東將他趕出去,想看到樸景俊落魄街頭的模樣,南希卻把他接回了天水公寓,給了這位信徒更好的生活條件。
當他用金錢打動樸景俊的女友,讓她當眾羞辱樸景俊時,南希卻不惜親自下場,把一個愛上窮小子的富家千金演的有模有樣,打臉拜金女友。
甚至當他利用網絡半真半假地炮製出樸景俊高中霸淩他人事件,讓樸景俊在眾人眼中的形象一.夜之間跌倒穀底,無論是網絡上的看客,還是樸景俊身邊的人都對他施展各式各樣的冷暴力,也隻是讓他沮喪了片刻——片刻之後,南希又衝在第一線,帶著他去了當年高中同學家,一家一戶道歉過去。
毛泰久一直驅車跟在兩人身後,冷眼旁觀這一切,手緊緊攥著方向盤。
他不明白,明明是賤命一條的爬蟲,為何會如此耐揍,不管他如何施加壓力,對方就好像無知無覺一般,彆說絕望了,就連崩潰也隻是持續了一瞬間。
暗示、毀滅對方的期望,損壞他的利益。
自己明明就是按照步驟進行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難道自己真的隻能靠武力擊潰對手,一點作為神明的“洞悉與支配”的潛力都沒有?!
毛泰久心中煩躁,狠狠砸上方向盤。
一聲長笛劃破天空。走在巷道前的樸景俊注意到動靜,護了護南希,禮貌的對她說了些什麼,護著她往街道邊緣靠近。
毛泰久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隻能看到南希嬌笑著隨手拍打男人的肩膀,沒一會兒,又捂著嘴,笑著在對方耳邊輕聲說著話。
樸景俊從腦門到脖子都是紅的,活像是燒熟的蝦,喘著粗氣就想去牽南希的手——
毛泰久太陽穴猛地一跳。
他幾乎沒有任何想法,隻是猛踩油門,筆直衝撞向樸景俊!
就算南希有萬靈藥又如何?直接撞死,難道萬靈藥
還能讓人起死回生不成?!
隻是車還沒撞上樸景俊,毛泰久卻驚惶發現原本好好走著的南希突然捂住心口筆直倒了下去!
她身旁的樸景俊遲鈍又笨拙,根本沒反應過來,竟然就看著她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南希的心臟病又犯了!
毛泰久甚至忘記自己在車裡,瞬間就要起身,一時的晃神,差點沒釀成車禍。
車剛停穩,他匆忙下車,甚至都來不及瞪樸景俊一眼,直接抱著南希,讓她平躺在後座。
“泰久?”南希看清眼前的人,驚詫著要起身。
“躺著,我送你去醫院。”毛泰久強勢按倒她,無視她的不樂意,“你要是敢動,我現在就把樸景俊殺了。”
看到南希乖巧溫順下來,他才冷冷看了一眼站在車旁手足無措的樸景俊:“上車,一起去醫院。”
不管南希如何強調或是撒嬌表示自己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毛泰久還是押著她做了各項檢查,甚至還在床位緊張的成雲醫院給她弄了間VIP單間,說什麼也要留院觀察一晚才準她走。
南希悶悶不樂蹬著被子,以想喝奶茶為名,把樸景俊打發走,貓眼盯著毛泰久:“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拘在醫院,自己打算去對樸景俊乾壞事?”
毛泰久垂下眼睫,臉上笑容有些譏誚:“在你眼裡,我對你的關心隻能出於這種原因?”
南希似是感覺到了他語氣裡的尖銳,歪著頭,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也以為泰久你是關心我的,可是……”
“可是泰久你說你沒有感情啊。”
“你一直理性的思考所有事情,所有行動都隻是為了完成既定的目標。這次送我住院,泰久是真的關心我嗎?還是為了困住我,從而達成你要的目的呢?”
毛泰久瞳孔驟縮!
武南希接下來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見了,隻有“關心”二字不斷在腦海中回蕩。
像是天邊傳來的滾滾炸雷,轟隆轟隆,在腦海中開天辟地。
……不可能的。
他強迫自己理智,他從小就被醫生下了判決書,他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什麼關心,根本就不是!對、就像南希說的那樣,他是在麻痹她,就像在泥泊爾機場麵對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