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刀]忒修斯之船（完）
【宿主……】
係統有些脫力,就連電子音都失去了活力，蔫蔫的，像是剛被木.馬病.毒蹂.躪了一遍的小可憐。
【我知道我是勸不動你了,但是……我們至少早點去賺積分吧？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毛泰久]了，你還留戀什麼呢？】
“我哪裡留戀了？”
南希已回複往日姿態,懟起係統來毫不客氣。
“我隻是心情不好,帶著鬱結之氣怎麼能更好的做任務呢？連賺積分都沒動力了，所以……”
【所以我們去買奶茶？】
南希笑而不語。
直到她買了一張前往漢城的車票,才揚了揚票據：“所以我們去漢江。”
她逛遍大街小巷,最終在一家二手店淘到一隻隨身聽，幸好耳機接口這些年來都沒有變化,否則她還真拿老式卡帶沒辦法。
三號線上依舊熙熙攘攘，南希隨便找了個靠窗空位坐下，指尖停頓良久，才按下播放鍵,沉浸在那個毛泰久還在的世界中。
隨身聽是個老古董,卡帶年頭也不短,兩兩相乘，製造出耳機裡一堆噪音。
可當毛泰久那句“南希”一出現，世界又都安靜下來。
隻剩下他的聲音，他的呼吸，與他有關的所有回憶。
那是與另一個毛泰久相同,卻又完全不同的聲音。
“南希,你好嗎？”
“如果你聽到這段錄音,想必你應該見過另一個毛泰久了吧。他還好嗎？會讓你心疼嗎？”
說到這裡，耳機裡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毛泰久似乎又摩挲了一下嘴唇,“應該不會了吧，我警告過他，要是敢做壞事，我做鬼也會錘爆他的腦子。”
“不管是阿瑪尼白草莓，還是那個冒牌貨，都不要心疼。隻要心疼我一個就好了。”
“因為你最愛的人……是我，對不對？”
“其實在阻止父親殺人的瞬間，我就發現我可能會消失的事情。畢竟，卑鄙的毛泰久，和正直的毛泰久，隻能活一個。想要同時存在，本來就是悖論。”
“說真的，我有想過，要不直接把年幼的毛泰久敲死得了，我取而代之。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江山，也得到美人，憑什麼拱手讓給這個小屁孩。可轉念
一想，要是我真這麼做，第三場考核就失敗了。”
“我就不能成為神明，一輩子陪在你身邊了。”
“那可不行。”
毛泰久的聲音中帶著點少年的傲氣，語氣不疾不徐，似乎完全不為自己即將消失著急。
錄音斷斷續續的，聽起來並不是同一時間錄下的。
有時抱怨交通不便利，有時又說母親做的海帶湯很好喝，像是個老朋友，一點點向南希訴說著他在舊日裡的見聞。
又是一段雜音後，他說：
“我在三號線上，今天是通車的日子，所有人都很快樂，我也想快樂起來。你知道嗎，隻要幻想你還在身邊，我就能笑。”
“我的身體已經越來越透明，這大概是我最後的時間了，可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和你一起去完成。”
“南希，原諒我。”
“我被困在這裡，再也沒法陪在你身邊。狩獵，音樂會，還有餘生的喜與悲，你隻能自己去體驗了。或許……”
毛泰久突然沉默下來。
隻剩下列車與鐵軌摩擦發出的哐啷聲。南希一時分辨不出，這聲音到底是來自身邊，還是來自二十多年前。
就在南希以為是不是他關閉了錄音時，熟悉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一路刺進心裡。
“或許，會有彆的人代替我陪你做這些，但是，答應我，不要和彆人去漢江。”
“我沒什麼快樂可以給你，那是我唯一的。”
“你可以帶走它，但不要分享它。”
列車前端突然傳來歡呼，耳機裡毛泰久幾乎也在同一時間說道：“出隧道了。”
刺眼的陽光陡然衝進視野，將整節車廂照亮。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望向窗外，漢江依舊緩緩流淌，延綿不息。
依舊是兩人共同欣賞的美景，隻是時光相隔二十餘年。
“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說，可我不想成為你的枷鎖。”
“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南希……”
毛泰久的聲音越發微弱。
卻也越發溫柔。
南希似乎感應到什麼，她摘下一側耳機，望向身邊。
陽光落在身邊的空位上，無端映出一個金色人影。
男人眉眼溫柔，嘴角噙著笑意，聲音仿佛穿透二十年光影：“南希……”
“我還會成為你的弱點嗎？
”
平穩許久的心臟因為這句話突然抽痛起來！
不是狂風暴雨般的暴虐，卻是一根綿長的刺，一點一點，刺到最深處。
貓眼中蓄著的湖水再也盛不住，直接潰堤。南希懷抱著毛泰久留下的物品泣不成聲，她的身體在陽光的照耀下，與毛泰久的幻影一起化作點點金光，消失不見。
等南希再度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奇窄無比的隔斷房裡。
房間裡除了一張書桌，一張單人床和掛牆式木櫃之外，再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