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025 誰也不能耽誤練字(1 / 2)

025誰也不能耽誤練字

當初南希不想去地宮練字時,秋水堂和地宮的距離如此之近,似乎抬腳就到,讓她連想磨蹭磨蹭時間都不行。

可如今她急切地想見到白毛鬼,兩者之間無比漫長起來。

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地裡,係在頸間的鬥篷絲帶把脖子勒出淡淡紅痕,南希煩躁地扯開扔到一邊,腳步又更加快了些。

白毛鬼留在雪地上的腳印旁,很快出現另一行小腳印。

淩亂又急促。

南希攥著心口,呼吸急促衝到地宮門口時,看到的是緊閉的地宮大門。

她眼眶一燙,憋下去的眼淚又開始上湧。

“鬼王大人,開門鴨……我是南希……”南希細著嗓子,聲音像隻小奶貓似的,“你開開門,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抄《禮記》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地宮大門冰涼,結著冰霜,南希卻一下下拍著,一刻不斷。

突然,隨著一聲陳舊的、叫人牙酸的“吱呀”聲響起,地宮厚重大門被人從內側拉開。

南希驚喜,忙擦乾眼角淚水,抿著可愛的小兔牙仰臉看去——

看到的卻是高內侍的臉。

“公主,大人現在不想見你,他讓我轉告您……從今往後,地宮沒有糖糖了,請公主不要再來。”

高內侍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忍。

他侍奉白毛鬼多年,頭一次見他對人類如此上心,往日裡不管是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優先想著公主。公主也同樣真誠回報,成為唯一能慰藉他的溫暖。

可惜造化弄人,公主偏偏姓李。

沈大人向白毛鬼彙報調查到的真相時,他也在場。

那時他就知道,鬼大人和南希公主之間徹底完了。隻要公主還頂著李氏後人的身份,兩人注定就是一場悲劇。

“我不信,你騙我的!”南希氣呼呼鼓著臉,毛茸茸的小腦袋直往門縫裡鑽,奶聲奶氣呼喚著,“鬼王大人,鬼王大人!我可以不吃糖糖,但是你不要藥了嗎?!我是你最甜美的藥,你說過要等我長大的!”

帶著細細哭腔的聲音回蕩在地宮內,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南希用力擠開門縫,一隻腳踩了進去。

剛要用力擠,眼前視線一暗——高內

侍擋住了她。

高內侍神色歉然,腳下寸步不讓:“公主,請回吧。”

南希神色黯然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兩汪水盈盈的眸子透著委屈,叫人不忍與她對視。

生怕一看就會叫人忍不住把心都摘出來給她。

“好……”她嗓音略啞,低垂著頭,不斷點著,一顆顆晶瑩淚珠直往地上砸,“我知道了。”

她不再糾纏,轉過身,走向來時竹林。

小姑娘像是丟了魂,神色茫然前行,瘦小單薄的身子在漫天雪地裡顯得如此可憐。

高內侍歎息一聲,忍下喊住南希公主的衝動,攏了攏手,合上地宮大門,向白毛鬼複命。

空蕩蕩的地宮大殿內,白毛鬼獨自倚坐在黑曜石王座上,漫不經心地轉著一朵乾枯小花。

——正是沈大人口中,生長於東海附近凍穀中的生死草。

高內侍深諳白毛鬼暴戾無常的性格,謹慎站在大殿入口,躬身,細聲細語道:“公主回去了。”

殿內溫度驟降,就連王座旁燈座上的燭火也瘋狂跳躍,像是在預兆什麼危險一般。

王座上的男人似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枯草上,眼皮都沒掀動一下。

半晌,鼻間才哼出一個音。

“嗯,知道了。”

他依舊沒有抬眸看人,黑玉似的眸子盯著生死草,寬大袖子揮了揮:“退下吧。”

高內侍如蒙大赦,快步而退。

隨著大門緩緩關閉,地宮大殿又回複了曾經的死寂。

轉花的動作停了,輕描淡寫的神色從他臉上退去,清雋麵孔上兩道劍眉無意識地皺著,薄唇抿得極緊,下頜繃出淩厲緊繃的線條。

他明明是不喜歡他人叨擾的。

對於人類,他要麼控製,要麼不屑,慵懶坐在王座之上,看他們醜陋愚蠢的表演才是他打發無聊時光的最大樂趣。

可是從沒腦子公主意外闖入地宮的那天起,一切都變了。

最開始,他隻是不想成為紫妃的刀,被她利用,才饒了美味的小公主一命。

可這傻子總是做出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來,裝妖怪,送山楂包,喂他吃糖,還同他做下可笑的約定。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對於約定的看重?

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闖進他的地宮,鑽進他

懷裡,像是歸巢乳燕,祈求自己的嗬護。

五年前的那個十五月圓夜,他意外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劇,不僅損害了她的身體,還讓她成為了富景宮中“無關緊要”的人。

和曾經的他很像。

他對她抱了難得的愧疚,也有一絲同理心。給了她一點好,沒腦子公主就真的沒腦子的貼上來,自信心爆棚地說要成為他最重要的人。

可笑……

他已經活了兩百餘年,接下來還有無儘的歲月在等著他,一個活不過十七歲的沒腦子憑什麼認為她能成為自己最重要的人?

南希在地宮呆的時間越來越久,一開始隻是為了從他手裡獲取糖糕,到後來,被他騙來練大字。

她日日來,從清晨到日暮,從未落下一天。

沒腦子在學習上天賦不錯,醜絕人寰的字很快變得工整漂亮,可小家夥卻總不自信,一定要他握著她的手練。練著練著,一雙大貓眼就再也不看宣紙,隻看他。

沒腦子不說,他也不戳破。

漸漸的,就成了習慣。

若是有哪一日沒被南希看著,他反而感覺少了些什麼。

……不該這樣的。

兩百年間他見過富景宮中數次權力更迭,見過人類的貪婪與奸詐,狠毒與傲慢。

尤其是李氏,比沼澤裡腐爛的朽木還要叫人作嘔。

就比如說……眼前的生死草。

在那日水塘事件後,他常斷斷續續回想起舊日往事,大多隻是一些零碎片段,拚不成完整記憶。

若是沒腦子在身邊,她就會拱進他懷裡,親昵撒嬌,嘴裡說著奇怪的話。

雖然他不明白沒腦子口裡的“存檔點”究竟是什麼意思,但結合對話一推算,就猜到小姑娘是想讓他記住此刻的歡愉,忘記舊日的傷痛。

她本來要成功的。

就差那麼一步,她就要真的取代了他的往昔,成為他新的回憶。

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不可切割的那一部分。

可惜……

他還是拿到了生死草。

在看見那朵枯萎的藍紫色小花時,所有被封鎖的回憶全回來了。

東海的風,潮濕的空氣,村民們驚恐的尖叫逃竄,還有李城桂那張瘋狂的臉。

是李城桂親手將自己製造成怪物,還騙得他兩百多年一直幫李氏江山

剔除異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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