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古代教育書籍
夜泉鎮的義莊極為破舊。
從外部看上去,隻是一個簡陋的茅草屋，走近一看，更是惡臭熏天,牆壁殘破不全,就連茅草搭建的屋頂都露著幾個大洞。陽光從縫隙中漫不經心地漏進來,給白毛鬼前進的路線造成不少阻礙。
他到的晚,一進屋就看到牆角屍堆附近聚了三個人，其中兩個明顯是李煊和金聖烈,另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駝著背正與李金二人交談。
白毛鬼沒去管他們,反而自顧自地走到一具屍體旁邊,揭開細心的抖了抖長袖，才伸手揭開草席。
揭開的瞬間,蒼蠅嗡的一下四下亂竄,露出一具被水泡到腫脹的男屍。
男屍脖子處仿佛被野獸啃過,缺了一大塊，斷口處乾乾淨淨，一丁點血漬汙塊都沒有,似乎屍體全身的血液已經被抽乾！
他一連檢查數具屍體,皆是如此。
白毛鬼最初還有些焦慮和困惑，但漸漸的,這種情緒轉化為了失望。
最後一具屍體他甚至隻看了一眼,就把草席蓋了回去,沉聲說道：“不是。”
李煊趕緊湊上來：“白大人？”
“這些屍體不是吸血鬼做的。傷口對不上。”他掃了一眼兩人的神色，知道他們不信，遞給醫正一個眼色。
後者立即心神領會地找來一截樹枝,恭敬地交給白毛鬼。
白毛鬼麵無表情，重新挑開草席，戳著屍體的傷口示意兩人過來看：
“看到整排牙印了嗎？吸血鬼吃飯可不這樣，我們隻用犬牙。”
他實力強大，說話做事一向隨性。
這次在義莊也是，根本沒有顧忌義莊內還有個年邁看守在，直接將吸血鬼三個字說了出來！
年邁看守聽到他的聲音時，身體明顯一僵，等轉過身來看清楚白毛鬼的相貌，更是大喘著粗氣，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眾人聽到動靜，又看到老看守這幅驚懼模樣，神色不免緊張起來。
李煊第一個拔刀警戒，金聖烈也把手搭在了刀柄之上，然後又麵色古怪的鬆了鬆手。
倒是白毛鬼，依然滿臉優先，歪了歪腦袋，撥開擋在他身前的李煊，居高臨下地看著老看守：“你認識我？”
他慢悠悠踱步，精致而昂貴
的皮靴踩在肮臟茅草上，咯吱作響。
從茅草屋縫隙中漏進來的一束束陽光根本就無法牽製他的黑暗氣息。
老看守僵著脖子搖了搖頭，在白毛鬼又走近一步前，他開口：“但我見過大人。”
在最初的慌張失措之後，老看守也回過神來，他深呼吸幾口氣，勉強地站起身來補充說道：“我在一卷古籍上見過大人的畫像。”
老看守並沒有與眾人兜圈子，將幾人帶到義莊後麵一個相對完整的小屋內。
小屋狹窄逼仄，屋中除了三口棺材之外再無其他。
考看守示意高內侍等人幫把手，一起推開其中一口，待塵煙散儘，眾人探頭一看，棺材中埋葬的並不是屍骨，而是一本本的古籍！
“我們家族世代看守夜泉鎮義莊，從前朝到如今，從未有過一天懈怠。”
老看守撫著石棺邊緣，緩緩說道。
他從眾多書籍中挑揀出一本，蒼老的眼神看著它就像看著自己的曾經一般。
“埋藏在這裡的東西都是義莊的無名氏們留下的。我家族祖祖輩輩都一直收著，隻等哪一天有人能帶它們離開。如今送給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這本古籍是建國初期就留下的秘策。上麵如實記載了李氏太.祖在東海附近建立夜行軍的始末，包括他們在日暮山坑殺的那幾百名村民……”
老看守還沒說完，金聖烈就大聲反駁：“不可能的！李氏太.祖不會做這種事情！”
他怒目圓睜，一把搶過古籍，不可置信地快速翻閱起來！
這本古籍全是由手寫而成，筆記雖醜，卻字字泣血。
越翻到後麵，內容就越是讓人心驚，李氏曾在這片土地上留下的罪惡被描述的完完整整，一件不漏！
金聖烈三觀都受到了巨大衝擊，他不敢相信，他曾經為之自豪的李氏王朝，竟然也有如此黑暗無恥的過往！
他為之效力的朝廷竟然真的是踩著無辜民眾的屍體一步步爬上去的！
他翻閱秘策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一目十行著，企圖從這些文字中找到能反駁的地方，從而證明整本古籍的真實性，可記錄者一筆筆一件件全部寫的無比詳儘，明顯不是作假。
等秘策翻到最後一頁——準確的說，是最後半
頁，泛黃的紙張上畫的正是白毛鬼的肖像。儘管隻有半麵，卻也勾勒出白毛鬼的所有外貌特征，叫人看一眼就不會認錯！
“秘策上說，畫中男子就是夜行軍中唯一一名存活的強者，長毛刀劍都無法傷他分毫，甚至過去數十年容貌都沒有一絲改變，李氏向外宣稱，對方擁有長生不死之軀，是神明派來助他推翻高旬麗的□□。”
老看守小心翼翼將古籍從金聖烈手中拿回，又把最後半頁豎起，對著白毛鬼隔空比了比：“果然……我就知道秘策上說的都是真的。那個拿走了下半部秘策的人隻怕也如此想。”
“什麼意思？”白毛鬼突然開口。
他對什麼秘策記載完全不感興趣，李氏太.祖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兩百年前就清楚的很，李氏做過的一樁樁齷蹉事也不少，根本無法讓他的情緒產生一絲一毫波動。
相反的，倒是老看守口中拿走下半部秘策的人讓他心中一動。
桃花眼危險地眯起，他掃了眼不遠處的義莊茅草屋，聲音低沉：“難道那些屍體……”
老看守點點頭：“我也是聽家中祖輩說起過下半部秘策的內容，上麵說大人您為了保證長生不死，常常吸人血，食人肉……”他聲音越說越小，顫顫巍巍地，“而且東海邊有時也會有寇國的傳說舶來，說是寇國有個高橋女吃了人肉後獲得長生，活了八百年。”
老看守常常歎息一聲，把古籍遞給白毛鬼，悲切說道：“想必那人也是信了秘策上的說法，為了自己長生，四處殺害他人！”
“隻是他不知道，大人的長生根本不是因為害人得來，而是被李氏製造出來的！”
“你胡說！”
金聖烈突然咆哮出聲，他猛地抓住李煊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世子，他們這樣汙蔑您的先祖，您不說句話嗎？白毛鬼他是妖怪，妖怪啊！妖怪的話怎麼能信！”
“世子？”見李煊不為所動，金聖烈驚愕地提高了些音調。
這一次，李煊卻直接將手抽了出去。
他退開兩步，徹底站在了白毛鬼身邊，看向金聖烈的神色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金聖烈，李氏在富景宮中做的事，你還沒看夠嗎？當初我和姐姐
受到的艱難你明明都親眼所見，為什麼不願接受？我的母後怎麼死的，我和姐姐為什麼要連夜逃出宮，你不清楚嗎？”
“你我同去千秋殿讀過書，拜過李氏先祖，可關於夜行軍的事，全部被他們抹消在曆史裡，一筆都沒有留下。這就是醜陋的王.權和政.治。”
這個一向溫和的少年此時臉上是少有的剛毅，他緊攥著拳頭，看著往日的摯友，一字一頓：“我對李氏，沒有任何期待。”
“我隻知道，我和姐姐都是白大人養大的，沒有他，我們或許早就成了富景宮中一縷冤魂。”
“妖怪又如何，這世上多的是比妖怪更險惡的人心。”
說完，李煊不再留戀，緊握著拳匆匆離開。
高內侍等人見狀，麵色也有些難看，湊到白毛鬼身邊，低聲請示：“大人……”
白毛鬼依靠著石棺隨意翻看著手中的古籍，看到一半又覺得無趣，不在意地扔開。
“你們先回馬車，照顧公主。”
“那您？”
“我？”他嘴角勾起，漆黑眸中帶著一絲譏諷，“我帶少年郎去看看世界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