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彥沒有想過成家的事,他想做點要緊的。
“爹,兒子想為您分憂。”
皇帝答應得很是痛快:“好啊,先隨朝聽政,朝後去吏部轉轉。”
“兒子想要禮部。”
禮部?皇帝眼角一挑,就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科舉是禮部職責,他這是要幫著丞相推新政了,實話說,方機的新政皇帝心裡是讚同的,隻是不想助力,他想看看丞相與百官的較量,如今兒子以儲君身份插手的話……
“等等吧,等你娶妻生兒,性子穩住了,彆說禮部,戶部兵部也由你挑。”
三日後的大朝,方丞相再上一疏,依舊是科舉改革,這一次他再次擲下一個重磅:“開設女科。”
方丞相雲:“天有日月,地有陰陽,物分雌雄,乃成乾坤,臣以為,不可棄女子之才。今觀我朝,思河漢才女劉思,終日與群妾為伍爭恩露,鬱鬱老死深宅;歎江淮誌女魏英,今為鏢局掌旗毆蟊賊,可歎可憐可惜哉!望陛下恩準,開女科取士!”
三日前的情形重演,驚得合不攏嘴的大臣們紛紛挺身反對。
一個老禦史慷慨陳詞:“女子考科舉,入朝為官,臣曆三朝,聞所未聞,荒謬至極!”
“天生萬物,皆儘其用。世間男女有才者,當各儘其能,有能之女藏匿深宅,老於針線,豈不惜哉?”
又一個老臣站出來:“並不足惜!女子相夫教子,生來便為後宅之用,若女子行男子之事,後宅無人,家宅不穩,家宅不穩,則國難安。”
一身明黃的皇長子又發話了:“依薑卿說來,女子左右國之安否,作用甚大?”
“老臣的意思是,女子之用,僅於家宅。”
方機道:“聽聞薑部郎有女七人,三個嫡女請了西席在家教授識字作詩。”
金子彥道:“薑卿出身翰林,家學淵源,彆人家的女兒大概是不行的。”
方機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薑部郎啊……”
薑姓大臣被二人一頓搶白擠兌,把臉轉向皇帝:“陛下明鑒,臣的意思是,女科不可開,並非民間女子不可識字讀書。”
金子彥並不打算放過他:“民間女子識字讀書,所為何事?宅鬥固寵?給相公念詩?”
對麵武班傳出一個粗糲的嗓音:“臣營中有一名女英,甚是勇武!”
說話的是皇帝的堂弟,忠義郡公,京營左部提督金勝。
文官口舌相爭,武將們一般是看熱鬨的,金勝明白這個規矩,奈何他憋了半天硬是沒忍住。
皇帝詫異的看向他:“接著往下說!”
金勝出列跪地:“臣鬥膽,為她請封!”
皇帝哼哼兩聲,火氣竄上來,恨不得一個硯台飛過去。
一個二貨!請封什麼時候不能請,偏要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鬨。
方機笑道:“女子亦可建功立業,金提督慧眼!”
更多的文臣亂糟糟的叫嚷:“陛下!女科不可輕開!”“陛下三思!”“顛倒陰陽成何體統!”
皇帝臉黑如烏雲,一拍禦案:“散朝!”
當天晚上金子彥去乾泰殿請安,見父親氣消的差不多了,便大著膽子問起禮部的事。
皇帝被他氣笑了:“好,給你!不過女科這事不準亂來!”
金子彥還沒有那麼貪心。先把禮部弄到手,國子監、貢院增設幾個實用的科目,是為當務之急。
他心願得遂,眉開眼笑趴在父親大腿上又捶又捏,乾起了內侍的活兒。
金圭除了歎氣無話可說,他有氣無力的揮手:“唉,去吧,注意分寸!彆捅出大亂子。”
金子彥叫人去給方機遞了個信,告訴他禮部拿到手了,次日晚上,方機就出現在東宮裡,指揮一群內侍端菜置酒。
金子彥乍一看見他,又喜又驚,迅速遣退了眾人抱怨道:“招呼也不打就跑來了,讓我爹看見了就麻煩了。”
方機一哼:“你都不來找我,我隻好倒貼上門來了,放心,我悄悄來的。”
兩個人坐下來,談論國子監增設科目,講書博士空缺如何征集,考試規則,評分製度……正談的起興,一個小內侍慌忙跑進來:“小爺,陛下在二門外了!”
金子彥立馬把酒盅收了一個,筷子藏了一副:“機機,你趕緊避一避!”
方機悠閒的搖著扇子:“唉,至於這麼緊張嗎?我又不是個賊人。”
金子彥答道:“至於!非常的至於!你不知道我那個皇帝爹,他對你其實……總之你躲一下行不行?”
方機慢悠悠的站起來,甩著寬袍大袖,左右看了一圈,來回走了幾步:“沒處躲呀!”
大殿裡空蕩蕩的,陳設簡潔大方,沒有贅物。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殿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金子彥一回頭,方機不見了。
皇帝邁著方步走進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見一桌半殘的酒菜,笑道:“一個人喝酒?爹陪你。”
皇帝吩咐內侍添了酒盅碗筷,金子彥坐立不安,因為皇帝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一屁股坐到了一把白羽扇。
皇帝把扇子拿起來一看:“方丞相的!”
金子彥勉強笑道:“對呀,方丞相送我的。”
皇帝哼一聲,把扇子丟到地上,又從屁股下摸出一把,一模一樣的白羽扇。
“怎麼還有一把?”
金子彥的下巴快摔到了地上,他的臉僵僵的,說話也不太利索了:“這是方丞相……送我的。”:,,,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