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直趨真定府。
“大侄子,怎麼行得這般匆忙急迫?”一路車駕不停,根本不是賞景。
“三叔,我要去尋人。”
“何人?”
“我爹。”
“大侄子,怎麼說起胡話了,想爹想得傷心了,在叔叔身上靠靠。”三十二歲的盛王拍著三十二歲的熙寧帝的背,一臉慈祥。
熙寧帝一陣惡寒:“三叔啊,見了我爹要有禮數啊!”
“當然,先帝於我恩情甚重,我這小命都是他救下來的,我哪一次失禮了?”
“嗬嗬。”熙寧帝笑了笑,意味深長。
如果先帝出場的姿勢不對呢,想到這位皇叔即將受到的驚嚇,英明神武的帝王心中暗爽。
紅衣少年長機來到範府之後,十六郎就片刻不離的要掛在他身上。而範老爺的閒暇,多半是要把兒子抱在懷裡的,所以範府常常雞飛狗跳。
比如十六郎和長機玩的正興農,聽到熟悉的足音,十六郎頭毛一炸,邁著短腿就狂奔,找個花叢假山之類的遮蔽物,把自己小小的身體藏起來。
眼尖耳靈的範老爺早瞧得一清二楚,拚命忍著笑,在院子裡大呼小叫,胡摸一氣,最後將努力縮成一個團子的小十六郎捧起來,往懷裡一箍,哈哈大笑。
小團子時而掙紮,時而歎氣,煩惱的撓後腦勺稀疏的頭發。
少年長機笑看不語,範府的歲月不靜,卻好。
十六郎曾向長機抱怨道:“機機啊,再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變成一個紈絝?”
長機摸摸他的頭:“不會的,彥彥永遠是彥彥。”
寵辱榮枯,不驚不懼。
春末的一天,一群黑衣兵甲突然圍住範府,兩個器宇不凡的盛年男子相攜入府門。
正廳裡,家主範老爺與兩位不速之客分賓主落座。
看著自己寵過的大孫子和被自己拋棄漠視的三兒子,範老爺覺得莫名喜感,心裡卻喜不起來,這二位可不是來看他的。
熙寧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叫了聲:“祖父啊。”
盛王把茶從口中噴了出來。
範老爺淡定的應了一聲:“禹兒啊。”
盛王劇烈的咳嗽起來。
“把你家十六郎抱出來吧。”
範老爺推諉道:“不巧的很,送回鄉下去了。”
“那麼朕隻好搜一搜了。”
紅衣少年進來,與熙寧帝視線一撞。
“機叔叔!”
“阿禹。”
紅衣少年道:“阿禹稍等,我這就把彥彥抱過來。”
範老也氣得要拍桌,這到底是誰的家?
長機走進內室,搖醒正在酣睡的十六郎。
“彥彥醒醒,家裡來客人了。”
“誰呀?我小著呢,不見。”十六郎奶聲奶氣的道。
“你兒,你弟。”
十六郎爬起來,使勁揉眼睛,低頭看著自己小小的身體,有點慌張又有點小羞澀。
“怎麼辦?機機,我這個樣子…”
長機哈哈大笑,一把摟起來朝外走。
“彥彥,你不是說這輩子想做爹嗎?機會來了,你自己選吧。”
少年長機抱著幼童來到正廳,熙寧帝與幼童目光粘在一起,確認過眼神,熙寧帝激動難抑:“爹!”
轉頭對盛王道:“叫大哥。”
盛王按著胸口,感覺自己剛剛患上了哮喘,在帝王的瞪視下,喉間努力憋出兩個字:“大哥。”
“爹,跟我回去,這裡又小又破。”熙寧帝伸手來抱他的親爹。
範老爺緊張的盯著他的十六郎,準備掏一把刀子出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沒想到他的十六郎會這麼乖,選擇留下來陪他。
小十六郎在熙寧帝耳邊小聲說了句話,熙寧帝不情不願的把他交給了長機,帶著盛王走了。
熙寧十九年,春闈放榜,範鹽商家中接到喜報,十六郎範紫彥金榜高中第十九名進士,準假回鄉探親。
少年中舉之後,入京讀書三年,如今衣錦還鄉。
鮮衣怒馬,與片刻不離的同伴縱馬飛馳在南下的路上。
範老爺已入中年,接到喜報,並不如旁人所料的那般純粹的驚喜。
腦中前塵往事一一掠過,畫麵零碎而混亂。坡前的刀光與血跡,閉不上的眼,金氏老宅前慕孺的擁抱,撒嬌的歡聲…
他悲喜交集,放下生意,親率一眾莊丁北上,與他的十六郎逢於信陽府外一處陽坡。
馬上的少年神采飛揚,紅衣黑發,麵容清俊,黑眸清亮。
他滿含歡喜的叫他:“爹!兒子回來了!”
範老爺情難自禁,淚落衣襟。
這裡是一切的開始,也是一個全新的啟程。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完結,感謝追文的小仙仙們,感謝你們的包容和陪伴,鞠躬再鞠躬
新文下周二(11月13日)發,日更,期待江湖再見:,,,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