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將軍與寡婦 石阿措 10803 字 11個月前

霍鈺滯了下。

蘭姑想了想,“剪刀行不行?”

剪刀總歸比菜刀好些,霍鈺點了頭,

得到同意後蘭姑立刻去取來剪刀,並找來乾淨的布條,東西全部準備好之後,蘭姑替他將衣服褪去,解下原來包紮的布條,露出那觸目驚心的可怖傷口。

“用酒給剪刀清洗一下。”霍鈺提醒道。

“嗯。”蘭姑用酒將剪刀仔細清洗了一遍,蘭姑對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內心犯怵,一時無從下手。

“開始吧。”

聽到男人的催促,蘭姑瞬間有些手抖。

“你……你忍著點。”因為緊張,她的聲音帶著顫意,她鼓起勇氣,顫抖著手用剪刀挖去他傷口上腐爛的血肉。

她看到他的身軀瞬間繃緊,大概因為太過疼痛而微微抽搐起來,他強忍著,那繃勁的肌肉顯出遒勁的線條,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滲出肌膚表層。

蘭姑額頭和後背也冒了汗,憋著呼吸加快速度,鮮血順著他的傷口狂湧而出,蘭姑連忙用布擦了,腐肉挖完,蘭姑連忙將藥粉灑在上麵,他整個人登時抽搐了下,但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蘭姑內心不由得十分佩服他,這藥有止血療傷的功效,但她聽大夫說,這藥灑在傷口上,會像是萬針鑽心一般,劇痛無比。

蘭姑拿過一旁乾淨的布條,小心翼翼地幫他包紮好傷口,一切完成後,蘭姑大大鬆了口氣,“好了。”

話剛說完,男人忽然一頭栽了下去,

蘭姑被嚇了一大跳,“霍公子……霍公子……”蘭姑喚了他好幾聲他都沒醒,看他麵容慘白,唇徹底沒了血色,蘭姑急忙去探他呼吸,又聽他心跳,好在都十分正常,他大概是痛暈了過去。

蘭姑癱坐在床沿,心有餘悸地籲了口氣。

霍鈺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夕陽透過破舊的木窗流瀉進來,光暈中有灰塵浮動,

這地方很寧靜,遠離了戰場,遠離了殺戮,霍鈺心中難得地感覺到平靜,隻是這種平靜並未持續多久,很快就被背上傳來的劇痛給擾亂。

這股痛令霍鈺回憶那銘刻在他心頭永生難忘的那一戰。

他少年征戰,短短幾年便以赫赫威名震懾四鄰,從無敗績,那一戰那是他經曆過的最慘的一戰。

山穀染血,屍骸遍野,地上躺的全部都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戰友。

他喜歡的女人站在高地之上,用箭對準了他的心臟。他堪堪躲過她的箭,可最後卻沒有躲過他最信任的同伴的刀。他曾經最信任的兩個人都背叛了自己,這世上他還能信得過誰?

霍鈺心中正充斥著悲傷與憤怒,一稚嫩的哭聲忽然傳到他的耳中,霍鈺怔了下,循聲看去,隻見那婦人的兒子哇哇哭著跑到他麵前,一邊哭一邊指著外頭,奶聲奶氣地說道:“雞……雞……”

一邊說著,那豆大的淚珠子汩汩地往外掉。

霍鈺不明所以,感到有些無措,正要詢問,蘭姑笑盈盈地端著個碗走進來,碗上冒著熱氣,一股撲鼻的香味飄過來。

蘭姑將雞湯放在桌上,回頭見霍鈺臉上似乎有些不解之色,無奈地解釋道:“他是在怪我把母雞給燉了。”

蘭姑怎麼都沒想到這小家夥會跑來向霍鈺告狀,弄得她是哭笑不得。

霍鈺啞然。

一聽蘭姑這話,小家夥登時哭得更凶了,哽咽著向霍鈺告狀道:“娘……壞……”剛說完打了個哭嗝,然後又繼續:“娘,壞……”

霍鈺皺了皺眉。

蘭姑看得出來他不知如何麵對這般情況,走過去將崽崽一把拉到自己身邊,一邊胡亂幫他擦拭眼淚,一邊哄著他說道:“崽崽,叔叔受了很嚴重的傷,流了好多血,要喝點雞湯身體才能變得強壯,你不是想叔叔能夠快點好起來陪你玩嗎?沒有這雞湯,叔叔就好不起來了。”

霍鈺詫異地看向蘭姑,聽著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唇角微微抽了下。

崽崽聽了蘭姑的話,哭得通紅的眼睛一會兒落在霍鈺身上,一會兒落在桌上那碗雞湯上,小臉顯得有些為難,但最終,他還是道:“給叔叔喝。”他的目光落在了霍鈺身上,哭是不哭了,那雙含淚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的,裡麵充滿了渴望。

“崽崽真乖。”蘭姑笑著把崽崽抱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獨自一人回來,蘭姑端起雞湯走到他身旁,把湯放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很自然地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很滾燙。

蘭姑皺著眉低頭一看,見他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她,蘭姑愣了下,想著他是不是介意她剛才和崽崽說的那番話,於是笑著解釋道:“你彆介意我方才說的話,我不這麼說的話,那小子肯定會一直纏著你,我這不是怕你煩麼。”蘭姑把他扶起,隨後端起雞湯,用木勺攪動了下,香味彌漫開來。

“他爹去世得早,大概是缺少爹的疼愛,所以那小子才喜歡賴著你。”蘭姑雖是笑著說的,內心卻有些酸澀。

霍鈺聽了她這話,覺得有些不妥便沒有回話。

蘭姑見他不回應,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用笑容掩飾窘迫,“瞧我,瞎說什麼呢,霍公子你當我的話是在放……”蘭姑及時收住了音,沒有說出那粗鄙的詞來,在他麵前,蘭姑總是習慣性地收起她粗俗的一麵。

大概是壓抑久了,蘭姑希望有一個人能夠聽她傾訴,隻不過很顯然,麵前這男人並不適合。蘭姑壓下心中那苦澀的情緒,笑道:“這雞湯裡麵加了人參,你流了那麼多血,的確要好好補補身體。”

霍鈺喝下蘭姑喂的湯。湯很鮮美,霍鈺甚至覺得這湯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好喝的湯,但這或許隻是因為他幾日未沾過一點油,隻吃白粥和饃饃的原因。

“味道了可還行?”蘭姑期待地問。

“不錯。”霍鈺並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蘭姑喜笑顏開,“我家那位以前也很愛喝我燉的湯……”

此言一出,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蘭姑看著霍鈺靜若深潭的眼眸,暗暗著惱,閉上嘴不再說話,專心喂湯。

崽崽和霍鈺吃完晚飯後,天徹底地黑了下來,平日裡蘭姑會和崽崽一起吃,但如今要喂霍鈺,就沒來得及吃。打水給崽崽洗澡,抱他上了床,他自己睡了,之後又把煎好的藥倒出來,拿去給霍鈺喝下。

忙完了他們兩人的事,蘭姑才終於可以吃飯。飯菜已經涼透,好在天熱,冷一點也沒關係。吃完晚飯後,蘭姑打來水衝了個澡,洗去一身塵埃後,蘭姑隻覺得渾身清爽,忽然想到那人也該洗一洗了,她把他帶回來時就給他擦洗了下臉,身子卻沒擦洗過。不過他行動不便,他自己肯定洗不了,隻能她幫他洗,蘭姑腦海中浮現起他那健壯的身軀,臉一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臨睡前,蘭姑去看了下霍鈺,問他要不要大小解,小解他倒是可以自己解決,大解他一個人是不行的,蘭姑怕他難為情,就算想也要忍著,但霍鈺隻是搖了搖頭,蘭姑也就作罷了,幫他掖好蚊帳,提著油燈回了自己的屋。

外頭忽然打了雷,緊接著下起了雨。蘭姑累了一天,可不知怎的,她怎麼都睡不著,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蘭姑想到了王秀才,想到與他相識到成親後的種種事情。

蘭姑不知道自己和王秀才之間算不算是愛情,她麵對他時鮮少有過嬌羞臉紅,也不會心撲通撲通亂跳,她一開始對他隻是感到滿意,婚後兩人也沒有多恩愛,用王秀才的話來說,他們就是“相敬如賓”而已。

嫁給他之後,蘭姑才發現王秀才這人其實沒什麼情調,光會讀書,蘭姑不止要伺候他飲食起居,還要做些活計掙錢。王秀才讀書開銷多,光買筆墨紙硯都要花費不少錢。王秀才家中有幾畝薄田,但他自恃讀書人身份,不願意像莊稼漢一樣去耕作,所以把那幾畝田地全部給她當聘禮了,不然她還可以下地乾活,不過若他不肯給那幾畝地,她父親是絕對不會同意她嫁給王秀才的,她父親就是個貪財勢利的人。

好在王秀才自己也能掙點潤筆錢,不然他們的日子隻怕會十分拮據,沒嫁給王秀才之前,李蘭姑大字不識幾字,嫁給王秀才後,她倒是懂得了不少字,王秀才還曾調侃她,說她跟了他之後,身上都多了幾分書卷氣了。蘭姑可不在乎自己身上有沒有書卷氣,畢竟書卷氣不能當飯吃。

蘭姑希望王秀才用功讀書,她也不奢望他能中進士,中狀元榜眼,隻求能中個舉人,如此都是她的福氣了,然世事難料,王秀才沒能中舉,之後他一直鬱鬱寡歡,最終一病不起。蘭姑成了寡婦,一個帶著兒子的寡婦。他們母子的生活雖有些清貧,但蘭姑沒打算再嫁,儘管來說媒的人不少。她如今的願望就是把兒子教養成人,她也不期待他將來出人頭地,也不希望他走他爹的路,她隻希望他將來能夠自力更生,老老實實,安守本分,然後再娶一淳樸善良的媳婦兒,有兒有女,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就行。

至於她自己的人生,蘭姑從來沒有考慮過。

蘭姑越是回想那些往事越是睡不著,她決定起來做點事情,點亮了油燈,給崽崽掖了掖被角,蘭姑提著油燈去了霍鈺的屋子。

他受了重傷,又高燒不退,蘭姑心裡有些擔憂,倒不是有多麼關心他,就是怕第二天醒來他沒了呼吸,加上他還給了那麼多銀子,她自然是要儘心儘力地照顧他。

因為背上有傷,他一直側躺著睡的,蘭姑怕吵醒到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還是沒有降下去。蘭姑不禁憂心忡忡,再這麼下去,他會不會燒壞腦子?

蘭姑心不在焉地拿出繩子,當她手碰到他脖子時,霍鈺驀然睜開眼,那雙眼卻如同鷹隼緊攫著她,裡麵充滿了防備,“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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