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了推他,朝他眨眼,神秘兮兮地笑:“快起來,我帶你去個尋常人不知道的好地方!”
“不想起。”可他卻任著性子嘟囔說,一邊朝她遞去一隻手:“你拉我起來我才起。”
“小孩子嗎你?”她嚷嚷道,竟也真的伸手來拉他。
可是他有意逗弄她,饒是對方使多大勁也拉不動。
她瞬間顯了急態,一副氣呼呼的模樣,他卻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明媚地笑了。
與此同時,他一下子站了起來,結果害得正在使勁拉他的人兒差點就摔了。
但他哪能讓她摔呢,還不是安安穩穩將人帶懷裡了。
她卻嗚哇哇地瞪他,像個承受不了驚嚇的孩子,手握成拳胡亂地捶了他幾下。
作罷,她往前跑,道:“不理你了!”
他瞬間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一臉空白。
但下一秒,眼簾中,金燦燦的夕陽中,天邊的斜陽降在山間,像一片燦燦的金子,而她被漂亮的晚霞沐浴著,回過頭來,對他笑著說:“還不快點過來,太陽都要下山啦!”
日落時分,半輪紅日鑲在地平線上,天空被五彩繽紛的豔色鋪成了縹緲的紅緞。
她一襲紅衣的纖細身影像隨風飄飛的雲紗,撩拔著那個將儘的夏天。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能追著她跑到天涯海角……
……
從小到大,範閒都知道私生子這個身份就和自己的名字一樣討嫌。
他從出生起娘親就死了,娘親的仆人五竹在一陣兵荒馬亂中將他帶去澹州的範府交給他奶奶養,可長到十幾歲,人們口中的爹一次都沒來澹州看過他。
他奶奶呢,是曾經在宮裡給當今聖上當過乳母的,又是戶部侍郎司南伯的母親,凡事都得人三分尊敬,看人看事也算剔透,雖疼他,但在外人麵前不顯,以致府中的管事做威作服,老愛逮他事霍霍他,隻因他是入不了族譜的私生子,不討人喜歡,未來還可能與範家的嫡子爭家產。
可是這人的出生啊,叫什麼名字是會說話的人決定的,至於投什麼胎,也是閻王判的。
所以他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畢竟能擺脫絕症重活一世已是命運饋贈,他怎能埋怨太多?
其實,範閒有個天下人都不能理解的大秘密。
他是從一個有著高速發展和高度文明的時代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在那之前,他是個得了絕症的青年,終日躺床上,病焉焉的,結果快要死的時候眼一閉一睜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九死一生重來一次,他沒什麼偉大的目標,也不求功成名就,就想好好活著,手上有點小錢,娶個自己喜歡的人,一生平安,富甲天下,過得快活愜意。
至於範家那些家長裡短,對他而言都是些小事情,反正他也不想爭什麼,什麼名分,家產繼承權,頂多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打他一巴掌他就一巴掌一巴掌地還回去,倒也沒啥憋屈。
沒事呢,就同武功強得不是人的五竹叔練練武,練著練著倒也成了個九品的武者了,再有空些,就同自己的師父寄寄信交流一下最近研製的新毒藥,互相毒上一毒,以此增長下毒的本事。
這日子過得還也算舒適,就是無聊了些。
無聊的時候,他就坐在範府的大門前撐著下巴發呆,一邊打發時間,一邊望著儘頭等那紅甲騎士。
他奶奶說了,終有一天,會有紅甲騎士來接他去京都,他和妹妹範若若小時約好了,總有一天會去京都找她。
雖然他們兄妹倆不是一個母親所出,但從小感情都很好,就是嫡私之分,到底還是讓他們相隔兩地。或許他如此在乎這個妹妹還是因為從小到大,身邊願意和他玩的同齡人隻她一個,他作為兄長,自然事事都要護著。
打從作為「範閒」起,他的心智就與周圍同齡人不同,又是上不了台的私生子,再加之自己言行詭異,大家便都說他是怪人,不願與他深交。
範閒倒也無所謂,反正自己也不怎麼想和他們玩,也沒有什麼話想同彆人說的,或許這就是兩個時代的溝壑也說不定。
他時常這樣想。
但是,凡事總有破例和意外——
事情也發生得突然又偶然——有一天,他在澹州的竹林裡遇上了個姑娘。
他幾乎見她第一麵,就心道糟糕,他喜歡上人家了。
饒得活過一回,但到底第一次有了喜歡的姑娘,他無法平衡那種突如其來的奇怪的感覺——似歡喜,又似驚惶,情緒覺著激動,但心裡又有些膽怯,以致於相遇在竹林中時,未來巧言善辯的詩仙大人竟手足無措,落荒而逃了。
事後,他花了點時間確認自己是真對人家念念不忘後便開始懊惱。
要知道,人家若隻是在那天途經澹州的話,那他今後上哪找去呀?
抱著那般悔意,他隻能攜著一絲希望開始在澹州打聽那是哪家的姑娘。
好在澹州那鄉下地方也不大,對方若是真來澹州的,人長得漂亮,從穿著和行車來看又是少見的人家,那很快就能確定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便有了好消息,說是京都來了位姓顧的官爺,攜自己的孫女來